鍾喬│921大地震劫後餘生:石岡媽媽劇團《梨花心地》,訴說20年歲月若長河的旅程

(本文原載於《關鍵評論網》,感謝作者鍾喬老師供稿轉載)

在921大地震石岡災區誕生的《石岡媽媽劇團》,走過二十年歲月後將以《梨花心地》訴說歲月若長河的旅程。

1999年,921大地震,帶來巨大災難;卻也結了劇團的緣!歷經一年後的災區心靈重建,隔年,在石岡災區誕生了《石岡媽媽劇團》。於今,走過二十年歲月的一個農村社區劇場,將以戲碼:《梨花心地》訴說歲月若長河的旅程…。

二十年,若用時間度量。也就是彼岸到此岸的距離。如果這距離不僅僅是尺度,而是超出尺度之外的歷程。這歷程,可以比擬為一趟旅程。經常的旅程,僅僅以看見作為回憶的藍圖;然則,時間的旅程,便有旅行者情感與認知的介面,作為感官與思維的底蘊。這底蘊,對一個成長於一場災難的庶民劇場而言,有其特殊的意涵。我們不妨這樣來衡量其存在的價值與風貌;藉此,進一步在其底蘊間,或遊走、或駐足、或觀看與被看。

142783029_3797016697026618_8282814211762

在這裡,看與被看,形成一種度量時間的方位。劇場,通常做戲的人,是被看的人;看戲者,是觀眾。這是空間被固化後,帶來的一種表演型態:區分著你在台上表演,我在台下觀賞。然而,曾幾何時,這樣的關係,卻在虛擬空間泛堤成災的年代,趁機讓古老儀式從式微甦醒,並無形中改變著固定化觀看常軌,這是在危機中發現轉機的微妙時刻。

我們來到一個農村,一個勞動的場域,一個以客家婦女的水梨接種,作為生產機制的場域。在這裡,日常勞動是生產的來源;一場地震災難,卻讓心靈在重建的進程中,得以和民眾的戲劇相遇。如此,戲劇作為一種文化生產的過程,撐開了一扇對話的窗口。從這扇窗口望出去,天地連成一片,打破看與被看之間的單向關係。

當觀眾來到這樣的劇場環境時,首先跟隨土地的生產,將足跡踏進以環境作為載體的戲劇表現中。表演,轉化做日常的生活儀式。因為,觀眾不再僅僅是制式劇場裡,坐在觀眾席上的等待者,而是在有形或無形中,將身體置入交錯的勞動記憶裡。這記憶,讓原本作為觀眾的身體,在時間的循環流動中,啟動自身也在勞動生活舞台上的想像。

當這樣的想像愈來愈深化時,便是隨著劇情的流動,走入整體劇場環境的時刻。所以,一方面,觀看表演的是觀眾;而觀眾也置身於演員曾經勞動的舞台上。因此,形成看與被看交織融合場景,是一種在日常儀式中對話的戲劇體驗。

143777228_1120465895069740_5821575536664

在這裡,我們會面對民眾在戲劇表現的當下,如何將美學導入創作場域的問題。這一直是歷久而彌新的議題。因為,必須守住作為民眾主體的美感傾向;卻也不能一成不變地在既有的意識形態美學中,固化政治正確的文化感知。民眾性,有其流動的特質作為性質的成分,存在民眾的內部與外部,是主觀和客觀情境的辯證。通常,矛盾的發現有助於催化戲劇表現的能量。

因而,若僅僅是民眾的日常表達,顯然無從凝練生活的觀點與探究;如此一來,表現如何以身體作為載體,讓對話或獨白在創造性的場域中發生,顯然是核心的命題。這時,民眾性才得以具備超克菁英意識的美學範式,探索來自土地深層以及記憶河脈的底蘊!

探索一個以庶民立足點出發的劇場,涉及的範疇又關乎女性在客家農村的境遇,若未將戲劇美學與社會轉化交互論證,無法既見樹也見林。這很關鍵,因為樹與林的關係,是社會構造下的個體,於性別認同或城鄉差異美學認知上,如何尋得社會平台作為衡量介面的場域。畢竟,這樣的戲劇表現,非僅僅是作品論的藝術城池,更涉及民眾在社會中的文化現實與想像。

這樣的美學對話,是個體之間以社會作為中介的對話,在市民社會的文化權利對等關係上,有其脈絡可循。1990年代以降,台灣邁入市民社會的多元化想像,文化治理蔚為藝術創作或劇場之於社會,具體而可見的常態。劇場在現實的介入的歷程中,與體制的對抗性位移,形成文化行動的思考核心;這已相當有別於1980年代,二元對抗模式下,形構的文化抵抗,所生產的社會動能。

120453842_644615882916857_92868518380167
朝向天地的一種身體表現。鍾喬提供。

恰恰是在這樣的時間點上,地震的瞬間災難和劇場的瞬間表現相遇,讓人們發現停留在記憶深處的景象,提供了以瞬間來對抗斷續消失的機緣。這是劇場作為當下藝術,在場景浮現的瞬間,將潛藏於其背後的事件,逐一發掘出來的奧妙;同時,對於事件背後所積累起來的故事,也鋪陳了從想像得來的「共時性」。

這是歷經發展神話龜裂後的島嶼,在城鄉差距漸顯的年代裡,從城市「後街」的光景回望鄉村景象時,浮現的另類凝視。以這樣的方式,看待在震災中誕生、成長的《石岡媽媽劇團》,預示的場景大都以記憶的方式,來到時間的當下。亦即,劇情涵蓋的,固然是對客家農村婦女處境的訴說;更深一步探究,擴及於文化與社會對話領域時,卻是一種文化行動,在民眾戲劇中流動狀態的展現。

從而,我們在記憶中,追尋到至少以下三個場景,是《石岡媽媽劇團》作為民眾戲劇共同體,經常湧現在感知層面的表現:首先,是最初,以勞動女性(母親)為主體的身體,在塑像的群組中,以問題—轉化—理想的模組,表現追尋散落一地的祖宗牌位場景。

這裡面存在著客家女性在男性宗族社會中,某種堅韌的追尋與失落,矛盾是內化的感受與認知,不容輕忽。稱作《斷裂》,有其脈絡可尋;而後,來到《心中的河流》的階段。從身體性的記憶追索,兩張劇照中,前者是朝天斜斜張開的雙手,像似迎接希望的未來;後者,透過打在舞台地面的光,頭戴斗笠的勞動女性,視線朝地面追索斷裂的鄉土或者錯結於地上的樹根;兩者在相互抗擷中,形成天地在時間的線索上,既是折裂也是一體的衝突。

137202905_406212217292640_53623636098465
《心中的河流》。鍾喬提供

重要的是,真實都在這瞬間出現的場景背後,接續成為日常的生活境遇與生命反思,得以命名為《天與地》;最後,在天與地的下一章節,面對的是負重中跌落的身體與鼓聲的齊聚與起伏,這是《梨花心地》的場景轉化出的內在與外在意象,某一部分身體元素,援引舞踏的顛跌與曲身戰慄,是當下對過去的轉身,透過客語中轉身(全身迴轉)的意涵,當下成為連帶記憶與想像的載體。

更多的像是在訴說:斷裂的傷痕在記憶深處轉化為一股湧泉,在儀式性的日常身體中,訴說勞動女性身體內部的民眾性與美學性。且稱作「轉身」的章節。

時間,得以衡量線性的長久;卻難以度量生命在循環中的迴旋與省思。我們是這樣相識於一場災難;一場土地的巨大震災。這以後,我們知道如何相互學習:生活中學習;談話中學習;沉默時學習;哭笑中學習;最重要的是,將知識轉化做勞動中的學習;這樣子,我們在鄉村,在一個客家聚落,用身體去創造一個勞動女性的戲劇世界。而記憶,將斷續的時間痕跡,遺留在曾經斷裂的土地上;這裡,也因此推疊著種種事件,在客家勞動婦女的身體裡。

141692682_473596793805885_22799271683119
《梨花心地》劇照。鍾喬提供。

經歷二十年的歲月,從媽媽的盼望,延伸到成為阿嬤年紀的召喚,說的是梨花遍野時,如何在心中的田地裡,種下初萌的青芽!有一首詩中的幾行,我是這樣寫的:

告白,一如深埋心底的語句
在每一次的聚合中
都為離散舉行回返的儀式
在泥土間、土地祠前的河壩上
在曾經斷裂的橋樑上
在看不見對岸的此岸
在暗黑中,點燃每一顆心中
每一盞搖曳的燭火

143263628_2810020672605001_5613215810583
在石岡,劇團媽媽們勞動的場域:梨花開花時。

演出與售票訊息

  • 日期:3/12—13 時間 19:30
  • 地點:台北寶藏巖藝術村—山城廣場
  • 兩廳院售票系統已更名為”OPENTIX”購票請至二廳院售票系統及售票端點
  • 全票600元,2/15之前提含2/15早鳥票450元
  • 4/10(石崗環境劇場,時間地點另行通知)

※入場採實名制,演出全程請配載口罩欣賞

Print Friendly, PDF & Email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