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Graeber│文化不是你的朋友

【編按】大衛·格雷伯(David Graeber)於近日辭世,他出身工人階級,後來成為人類學家,著有《債:第一個5000年》、《無政府主義人類學碎片》、《狗屁工作》等書,曾是佔領華爾街運動的主要策劃和行動者之一,提出了著名的「我們是99%」等口號。他從不避諱當下許多令大學教授們棘手難堪的現實問題,他面向人群演講並樂意以親近的語言向他們剖析資本主義世界的矛盾與癥結,用直接行動原則向他們演示如何挑釁華爾街的權威,並用人類學知識向他們展示無政府主義的可能。本文是他任教於倫敦政經學院時於倫敦一家廉價酒吧的演講,他以幽默直白的語言向觀眾解構「文化」,他說文化自誕生以來就是一個戰場,而在資本主義世界,文化則是支撐國家機器與暴力機關的邏輯基石。這個演講由The Artist Taxi Driver (藝術家計程車司機)所策劃,演講影像放在其個人網站頭版:https://davidgraeber.industries/。本文由膊腿兒發暖嘴發翻譯,原譯文載於為信公眾號「TST Platform跳水台」,本文轉載自2020/09/10保馬公眾號

圖片來源:演講視訊截圖,https://davidgraeber.industries/

主持人:大衛是個人類學家。你在哪教書?你現在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但你以前是在耶魯教書?後來發生什麼事?

格雷伯:你確定想讓我講那件事?

主持人:你被踢走了吧,踢走了吧,踢走了吧?嗨,反正是從耶魯滾蛋了,從美國滾蛋了。好吧。大衛是參與了當年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嗯?有點參與吧?

格雷伯:有點吧……

主持人:嗯,有點……好,讓大衛來講吧。他要講講文化……

格雷伯:

哎我想到有一次我在金匠學院那兒的時候,有個傢伙來演講,叫斯蒂格勒,是個法國哲學家,我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這貨,反正他因為搶銀行被關到監獄裡面,他在監獄裡面的時候就開始讀海德格爾,貌似法國監獄會扔點海德格爾之類的書,讓囚犯獲得再教育……他真的被再教育了,他看了海德格爾的書之後,很受啟發,他還給哲學家德里達寫信,接下來事情就順理成章地一件件發生了,最後他自己成為了一個哲學家。

當時他要做一個演講,我當時就被邀請去做回應人,就是他講完後在臺上我再講一些東西來回應他的演講。一開始我拒絕了,我說我對海德格爾一點都不瞭解呀,我對科技什麼都不懂呀,怎麼可能去回應呀。邀請我的人就跟我說,去吧去吧,很好玩的,隨便編一點東西就好了。所以將就著我就去了。我問邀請者有沒有演講稿。說沒有。我算是讀過一些他的東西,就去了。前三分之二的時候我感覺有點能聽得懂他在講什麼。

突然他開始講他正在搞的一套新的理論,這時候我感覺他在說烏爾都語一樣,一個字我都聽不懂。根本不知道他的整個要說什麼。我正這麼琢磨著,突然聽到主持人說,下面有請大衛·格雷伯來回應斯蒂格勒的演講……

我就只好開始瞎編一些東西了,我就說,哎呀我們需要把他的演講「放到一個更大的語境下來看,尤其是政治語境」云云(觀眾笑)。反正就這樣胡說八道講了十分鐘,我覺得當時把自己搞成了個傻瓜。

過了一會,觀眾有一個俄國人跳起來說,你們說的這些東西其實全都是胡扯,我是阿岡本的學生,接著他就脫掉褲子拉了泡屎(觀眾笑)……我記得當時我心裡就直想,喲你這個王八蛋,你怎麼不早十分鐘跳起來呢!


好……文化……下面來講文化。

我是一個文化人類學家。文化是不是我們的朋友?什麼時候文化算是我們的朋友?

文化這個東西,從來都有兩種意思,自上而下的意思和自下而上的意思。文化一直處於戰爭狀態,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戰場,從這個詞語誕生之日起就已經是了。文化這個詞被一開始發明的時候就是一個民族主義的政治概念。文化這個詞是從德國來的,有一篇很著名的文章,說的是18世紀的時候,法國人搞出了文明這個概念,然後德國人就搞出了文化這個概念。有很多原因,比如說,當時法國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有很多中產階級云云,當時的法語是一個非常清晰的語言。而當時的德國人寫的東西就像現在法國人寫的一樣不清晰。

文化這個東西其實就是構建一個事實上並不存在的國家,它只存在於你的想象之中。因為大家吃飯的方式,講話的方式,大家想問題的方式,各種藝術性表達不同,才有了文化這個東西。這個東西是德國民眾抵抗德國的統治者的方式,因為當時德國的統治者其實是法國人,是講法語的,搞法國文明那套。所以文化這個概念從一開始就是抵抗性的。當然,說到抵抗性,呵呵,我們也知道後來文化也變成了很多別的東西……


我想到有次我讀了一篇文章,這個文章的說法是,文化就是你不去做的事情,文化是你拒絕做的事情。

以前大家總是以為世界上不同的文化就像很多不同的獨立的袋子一樣,每個袋子都是一套自己的文化。但是其實人類一直都在交流,人類不斷地在前行,人類總是在知道周圍的其他的人在做什麼事,是什麼情況。所以真正的問題並不是,為什麼一群人會選擇去學習借鑑周圍別人的文化,真正的問題的是,為什麼他們選擇不去學習借鑑周圍別人的文化。

如果你去看人類學的一些人種誌,看一些不同文化的人的記錄,就會發現其實每個人種誌都是在記錄這個文化對自己的鄰居說「去你媽的」,都是在記錄一群人怎麼去拒絕學習旁邊的人的文化,哪怕是一些很實用的東西。

比如在阿拉斯加,有阿爾岡琴族人和印努人兩種人,阿爾岡琴族人有一種雪靴,是雪地裡用的,很好用,但是印努人就拒絕使用這種雪靴,文化上不接受,「雪靴太蠢了」。在冰天雪地裡這種雪靴是很有用的一個東西,結果他們偏偏就是不用。類似的還有原住民發明的皮划艇(kayak),顯然是一種比較高階的船,但是別的有些人就是不用。所以說,文化很大程度上都是關於拒絕服從的。


全球各地的各種各樣的被我們稱為「原始」的部落,其實很多都知道周圍的別的(不「原始」的)人是怎麼樣的。但是這些部落人是通過別人的其他的可能性來反過來定義自己的生活的。很多人以為文化政治是一個很新的東西,但其實文化政治已經有成千上萬年的歷史了。

我很喜歡一個例子,是北美洲東北部的原住民,這些原住民住在森林裡面,大概在十六世紀的時候,第一批歐洲人過來了,是一群有很強的平等意識的歐洲人,這樣一群歐洲人跑到這片土地上遇到了這些原住民,結果他們發現這些原住民的社會比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平等的、最個人主義的社會都要更平等、更個人主義。所以他們吸收了很多這些原住民的東西。當時歐洲人,包括我們現在很多人都總是覺得,哎呀這些原住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們跟自然很貼近,一直都是很自然的,很平等的,很個人的這樣一套文化,自然狀態下人就原本是這樣的,云云。但其實當我們真正去研究北美原住民的歷史時候會發現,他們附近的密西西比河河谷有龐大的城市文明曾經存在過,很明顯,這些原住民和這些城市文明多多少少是有接觸的。這種高度城市化的文明,已經存在上千年了,有非常分明的等級系統,有人祭,有非常大規模的戰爭。屬於那種我們所熟悉的「醜惡的大型國家」。大概在白人來到這裡之前的兩代人三代人之間,這些文明衰退了,我們並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是沒了。

城市文明毀滅五十年後,這些白人跑過來新大陸,他們發現了什麼人?其實他們算是發現了一群嬉皮士……整天就搞眾生平等、與自然合為一體這些東西。當時的白人沒有想到或者也不知道,森林裡的原住民和之前衰落的原住民的城市有什麼關係。當時的白人沒有想過,可能其實這些森林裡的原住民代表了一種革命的意識形態,可能是推翻了原來的大型國家,或者是逃了出來。直到今天很多人還是不覺得這兩群人有什麼關係,「他們可相距五百英里遠呀」,是的,但是,人是會走呀。

所以說文化,有很多我們叫做文化的東西,其實是成功了的社會運動。


所以,這就意味著,革命是在不斷地發生的。當然有些成功,有些失敗,有些骯髒,有些特別的偉大,有些特別的平等主義,有的特別不平等,等等。我搞了很久才意識到這一點。我一開始在馬達加斯加做人類學田野工作,馬達加斯加的人說的是印尼的語言,雖然馬達加斯加在非洲,每個人都是混合的。有很多人是搞貿易的,這些人只有一部分的時間是在島上,因為風的原因,所以每次他們離開殖民地的時候,剩下的就只有奴隸了,這些人走了,剩下的就是一個非常巨大的獨立的一個島嶼,上面只有奴隸,這個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這些奴隸有的是從非洲主人那裡逃出來的奴隸,有的是從印尼那裡逃出來的奴隸。我就去研究這群奴隸的文化,他們有一個英雄,叫扎土烏(音),這個英雄他說他不是神創造的……他要求神承認這一點。神話裡他和這個神打了很多場很魔幻的戰役,要求神承認他不是被神創造出來的,結果他贏得了這些戰爭。就有點像普羅米修斯(注:普羅米修斯違抗眾神之王宙斯而遭受懲罰),但是是最後勝利的普羅米修斯,當時我就想是什麼樣的人會創造出這樣的神話……我覺得文化常常就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政治鬥爭所留下來的痕跡,包括我們很難重新還原的政治鬥爭。

那麼我們從這樣一個視角來看當代的政治、來思考當代文化吧。我老是想要發我那套勞動階級牢騷。我該講講嗎?哎,估計你們要打個盹了。我自己是勞動階層背景出身,我現在在倫敦而不在美國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被美國學術界踢出去了。在我所在的機構裡,我一輩子都覺得我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我永遠都覺得有點不對勁。在美國這些東西很多時候都被內化了,變成心理上的東西。比如說有人經常問我:「所以你覺得你是來自於勞動階層背景」的之類的問題……我經常遇到的情況是,哎呀我一直是班裡最好的學生,但老是因為各種原因拿不到資助,然後中產的學生雖然成績不一定有那麼好,也不怎麼需要那些資助,但是總是最後拿到各種各樣的資助,我當時就非常非常困惑,好像你不管做得多努力,有些資助你永遠都拿不到。像是魔法一樣。

我覺得可能和我的行為有關。在一個學術的或職業的領域,有兩件事情你是絕對不能做的,第一件事是信任你的上級會把事情做對;第二件事情是,當你的上級沒有把事情做對,對他們發火。你真正應該做的事是,搞清楚他們本應該做什麼才能做對事,非常微妙地、不斷地向他們施加小小的壓力,但千萬別把他們惹怒。如果你是從底層出來的話,你其實不知道這些潛規則。

觀眾:你會發火。

格雷伯:

你會發火——一開始你相信他們,因為你以為別人如果表現得像你的朋友,你就可以相信他們。但你發現他們其實不是你的朋友後,你就只會非常生氣。

你知道,現在其實在大多數國家,真正的統治階級不是什麼資產階級,而是官僚階級,是一群搞專業管理的階級。當然很多左派的政黨也被這樣一群人佔領了,原本是勞動階層的政黨也被這些人佔領了,所謂的左派政黨很多已經變成官僚管理者政黨了。在管理者圈子裡面,有一些行為準則,潛規則,如果你是底層出身的話,你就搞不懂這套規則。因為基本上在這種圈子裡面,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場陰謀,但是你不能說出來。

官僚體制的所有祕密全在於此。你以為你表現好就會晉升,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沒有一個人是因為表現好而晉升的。如果你很擅長做某事,你完全可能得不到任何獎賞,因為你做得好反而可能會讓你的上級很丟面子。在任何一個等級體系裡面,讓上級丟面子是絕對不能做的事情。在官僚系統裡,你能不能晉升,並不取決於你實際的能力,而是取決於你能不能假裝大家能通過自己能力晉升。如果你不假裝這樣的話,那你就完蛋了。在這樣一個系統裡,你撒個謊什麼的,也就那樣吧,沒啥。在中產環境裡面,你不能說別人撒謊了,你只能說,「哎呀,不知怎的,他可能是說服了自己讓自己相信了那個」。這種環境就是這樣的。開會的時候,有種人叫混沌加農炮(loose cannon,原意指我行我素不顧後果的人),你知道這個梗嗎?就是有種人特別讓人難以預測,因為他們有時會突然做出有道德的事情,哈哈……


以前我有一箇中產的女友……我怎麼在這講起了這個,我靠,哈哈……反正我在耶魯的時候,有個中產女友,一切都看上去很好。我當時給她看了一個電視劇,叫《神探科倫坡》,這個是我小時候最愛看的一個電視劇,她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劇,這個劇就是講一個偵探,底層出身,比別的所有人都聰明,但是他行為舉止比較奇怪。我當時的女友看了就說,哎呀呀,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哎喲,我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麼老是那樣撓你的鼻子了,以前老是不明白,那我現在明白了,你就是那種底層出身的,但是是那種特別特別聰明的,聰明到無法讓人忍受的小孩,所以整天不自覺地做一些噁心的小動作,這樣別人就不會覺得他們受到了你的威脅……哎喲,不過放心吧,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就不需要再做這些。沒有關係的。就不需要再做了。你已經到這個地方,已經到耶魯了,已經是教授了,你可以放鬆了,你可以隨便說你想說的話了。

——所以,我就說了所有我想說的話了,哈哈。後來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有一個東西我特別想講,是關於階級的。剛剛我們一直在講文化,文化這個東西我們知道有兩種,一種是高雅文化,一種是普遍意義上的文化,共同表達啊、集體的感覺啊這些東西,通過創造性的活動表達出來的這些東西。

很多人,包括很多窮人自己,都覺得窮人沒有文化,這其實是一個謊言。其實你看整個二十世紀重大的文化創造,基本都是窮人在不工作的時候創造出來的。哈哈,真的是這樣。比如說音樂吧,二十世紀出來的各種各樣型別的音樂——哪裡有中產的人創造出了非常新的特別有活力的音樂?你看所有食品文化,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各個民族的,也都是各個國家的窮人創造出來的。所有這些好的東西都是窮人的創造。

但是這些被中產侵吞了侵佔了,侵吞了這些文化之後中產就用知識上一些東西來藐視窮人。有幾種方法。第一種方法就是裝作窮人不存在,比如中產看不到沒有工廠就覺得好像沒有工人,但是我靠你在說啥呢,你住的房子、你走的路是哪裡來的。

第二點就是否認窮人的文化創造力,中產把文化重新定義為消費。中產就是不把文化看作一種創造的行為,而是消費的行為。這樣一來,大家就以為文化是來自於中產的,屬於中產的。

學術圈裡有一群人的觀點是,你們這些精英主義者,你們這群馬克思主義者,你們整天說資本家搞工廠生產出一堆其實大家不需要的東西,做廣告讓大家覺得焦慮比如覺得身上自己味道很難聞,來賣一些香水之類的垃圾給你,但是你們這些精英主義者看看窮人後,窮人很喜歡買衣服啊,喜歡搞摩托車啊,喜歡買各種各樣的鞋子啊,其實是喜歡消費的,他們是通過消費的方式來創造性地表達自己的身份。他們覺得所有的窮人文化都是亞文化,所有的亞文化都是一種顛覆性的、抵抗性的文化。當然他們這樣說也有一點道理吧。很多原本抵抗性的文化就被收編了,變成了一種被營銷的消費文化。但是這個辯證也其實沒有那麼簡單,因為並不是說你把一種抵抗性的文化市場化了以後,它就沒有了反抗的元素,有時候其實這個過程代表了一種勝利。是不是現在很多主流人物喜歡口頭上說很多女權主義的東西,就說明女權主義已經失敗了?

我們總是有一個假設是,不管我們創造出來是什麼東西,都會被資本主義收編,收編後賣給我們,都是資本主義的產物,這是我所知道的最失敗主義的觀念。好像文化只要是被他們賣的,這個文化就是他們搞出來的——其實當然不是他們搞出來的。

我們的視野要開闊一點,這件事情會不斷髮生只是因為資本主義還沒有崩潰。你想想羅馬帝國還沒有奔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羅馬帝國邊緣的一些野蠻人總是被收編,變成羅馬帝國的將軍什麼的,總是收編這個那個,羅馬人以為這樣羅馬帝國就能一直持續下去……當然我們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們總是說收編那套,有時候是真的,有時候不是。我相信我們現在在一個很詭異的歷史時刻,他們把一切都押在文化上了,所有的能量和資源都放在文化前線上,努力想說服我們,原本是窮人創造的文化其實是他們創造的。說服我們說我們需要資本主義,讓我們天天賣力地工作,讓我們付債,現在是一套文化加道德支撐起來的東西來支撐資本主義。但我們可能沒有意識到,這是現在唯一支撐資本主義的東西。因為傳統那些支援和辯護資本主義的東西都已經失效了,以前大家為資本主義辯護是說,它能讓世界變得更平等,窮人的小孩能比上一代過上更好的生活,現在已經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了,因為顯然現在不是這樣的了。他們還說資本主義可以創造一箇中產階級,中產階級會越來越壯大,社會越來越穩定,再也不會有戰爭——這可是真的?還有一種說法是,資本主義能夠創造非常巨大的科技變革(注:格雷伯在別處講過的一個觀點是,很多我們小時候以為會成真的比如飛行汽車之類的科技變革過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生,是因為技術在當前社會條件下被虛擬化了)。這些舊有的對資本主義的辯護,或多或少都已經失效了……

但是同時資本主義在瘋狂地官僚化,這群搞管理的、搞官僚那套東西的這個階級的人可能是史上最沒有想象力的人了,他們在佔有資本主義積累的引擎,積累通過官僚系統來發生。以前大家總是說除了資本主義之外的社會制度都是烏托邦,烏托邦總是想象一套人們都無法達到的理想標準,搞一套大家沒有辦法真正遵守的規章制度,讓大家去遵守,遵守不了的話就受懲罰,比如說像蘇聯,人很難成為理想的社會主義新人,所以很多人就被送到古拉格。但是今天的資本主義卻完全是建立在類似的烏托邦主義上面的。比如說,JP Morgan Chase是美國最大的銀行,是美國利潤最高的公司之一,他們去年的利潤裡面百分之八十五來自於各項的收費和罰金,這是怎麼意思?他們搞了一套規則,因為他們知道這套規則是你們遵循不下來的,等你確實遵循不了的時候他們就罰款。現在資本主義系統常常是這樣運作的。比如說信用卡公司,如果你總是能達到收支平衡,他們就賺不了錢了。他們想象一種完全理想化的、不可能實際存在的一種商業人,然後如果你沒有辦法成為這樣一個理想的人,過錯都在你的身上,你就要給他們交錢。這個是現在資本主義主要的驅動力之一。我要說這樣的一個系統是一個腐化中的系統,他們剩下的就只有文化的邏輯來支撐這個系統,越來越多地靠赤裸裸的罰金、蠻力來維持剝削,由國家機器、警察這些東西來強制執行,並由文化邏輯支撐。假如我們能夠把這套邏輯顛倒過來,這套東西就會崩潰。

發佈日期:20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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