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振國 │ 秋鬥行腳──終章

Say Sorry International 

2021年12月16日,秋鬥行腳餘波蕩漾,林深靖配合曾啟明在自由廣場的行為藝術,策劃了一個以「國際道歉組織」為名的行動,先是由鍾喬,林深靖講解本次活動的主旨,然後請潘忠政老師對藻礁公投投同意發出最後的呼籲,在合唱沈懷一的〈藻礁別哭泣之歌〉後,由曾啟明帶隊,突襲蔡英文官邸。

林深靖說:

總統蔡英文11月25日視察大潭電廠和大潭藻礁,說:「藻礁已經永存」!長期投入「珍愛藻礁」運動的地方環保團體卻發現,電廠棧橋的鋼柱就如同利劍一樣,筆直插在珍貴藻礁的礁體之上。

蔡英文一騙再騙,沒有道歉。要她說一句「Sorry 藻礁」,何等困難!

道歉,其實需要勇氣,需要智慧,需要決心,需要胸懷。而這四者,正好是台灣的政治圈嚴重欠缺的。

人會犯錯,政府也會犯錯。但是,要人們說道歉,很困難;要政府說道歉,更加困難!

因此,「國際道歉組織」(Say Sorry International,SSI),一個專門教導人們如何有智慧地說道歉的國際組織,一個協助人們勇於道歉的組織,將代替蔡英文說道歉!

「國際道歉組織」,還要代替行政院長蘇貞昌向蔡同榮(蔡公投)說道歉。

要代替農委會主委陳吉仲,向所有台灣豬農說道歉。

要代替外交部長吳釗燮向越來越孤立的台灣人民說道歉。

行進途中,深靖帶隊伍喊口號: 

藻礁永存!蔡英文道歉!道歉!道歉!

由於事出突然,讓負責官邸保全的警員驚慌失措,急速由四週奔跑過來,立馬用圍欄將我們四面圍住,深靖繼續帶領我們呼喊了一陣口號,警方一直勸說我們離去,別讓他們為難,我們不為所動。

僵持一段時間之候,接著由曾啟明向蔡英文喊話。

曾啟明一改往昔提到藻礁時便不禁哽咽的溫柔,高舉著藻礁殘塊,對著官邸怒吼:

妳(蔡英文)說,三接沒有蓋在藻礁上,現在我帶著藻礁的屍塊送給妳,請妳不要站在屍體上說謊。我誓和藻礁共存亡,YOU OVER MY DEAD BODY!

當時已是上班族歸家時段,路上車聲人聲喧鬧翻騰,但掩蓋不住曾啟明發自內心的正義之聲。

流局之後……

2021年12月18日,台島公投結果出爐。

四項主文的正方(同意)得票數均低於反方(不同意)得票數約45-47萬。投票率41.09%,未達成案的合法門檻,應算是一場流局的競賽。

雖說如此,但從支持現政權的民眾之歡呼雀躍,與反對萊豬進口(得393萬6554票,支持方得413萬1203票),護衛藻礁(得390萬1171票,反對方得416萬3464票)一方之沮喪悲傷而言,未嘗不可說是一場勝負已定的鬥爭。

然而,如同一切的賽局與戰役,勝負都由諸多複雜的因素構成。單論一點不及其餘,是有失偏頗而不利於前進之路的。

因此,我以為將敗北歸因於台灣民智的低落,不是恰當的提法。自許為左翼,應該從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辯證的理解台島「民智」之所以低落的根源,不如此,「為人民服務」就是一句精英的空話。

其實,這些理論分析在林書揚的文集已耳提再三,面命再三,惜乎,少有人識,少聞人道而已。從執政當局在公投最後幾日以「台灣隊站出來」的民粹口號,作為召喚的利器,並且竟然還相當奏效,就可知台灣社會矛盾的真正癥結何在了。

這時重讀林書揚〈台灣戰後社會的階級結構與兩岸問題〉明確點出,戰後,特別是1949之後的台灣社會兩岸問題是主要矛盾,勞資問題是基本矛盾的精闢論述,就更有澄清思想迷霧,重振戰鬥意志的力量泉源。

全盤皆墨的公投結果,讓許多在此期間四處奔走呼號的,我識或不識的朋友們悲痛悲憤悲觀,是必然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也是在看完開票,獨自落寞飲酒的時候,隨意的看著手機上各方友人傳來的議論與慨嘆,於無奈無語之餘,特別感受到昔時陳映真汲汲探求「台灣社會性質論」的苦心孤詣。

「道德義憤對社會變革而言是不夠的,要有科學的定性,辯認出真正的敵友,才有可能翻轉壓迫人的體制。」

陳映真這番為台島社會變革尋方定位的未竟之業,吾輩當急速、及時攬上己肩,傳,幫,帶,與青年後輩共思共學共成志業,庶幾無愧……

終局與起點

2021年1218台島四大公投的結果既在意料中,也有出乎意外者,其中關乎食安的反對萊豬進口,及搶救7600年藻礁的失敗是最引人心痛也是最引人深思的。

在面對失敗的現實之時,我想起了早年在《人間》雜誌時期,由陳映真為鄒族青年湯英伸而發起的「槍下留人」救援運動,當時雖有台灣社會各界的奔走支持,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湯英伸很快的被執行槍決。

在湯英伸告別式的現場,陳映真發表了一段非常動人的講話,我深深記得的一句是:

……也許湯英伸走了,我們的工作才要開始……

漢娜鄂蘭說過:

人類的行動有一個永遠都可以找到新起點的特性。(A characteristic of human action is that it always begins something new……)

公投結束了,「也許我們的工作才要開始……」

讓我們都認真嚴肅的想想今後工作的具體內容,方法,目標。

「請硬朗的戰鬥下去吧!」

(陳映真,〈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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