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巴勒斯坦:視角的缺乏

以色列-巴勒斯坦:視角的缺乏(2009.2.27《新國際》)
◎米榭爾‧華周斯基(Michel Warschawski)

 

2006年的第二次黎巴嫩戰爭證實了以色列國內所存在的一個相當廣泛的政治共識。與1982年第一次黎巴嫩戰爭不同,這場戰爭沒有遭到大規模的反對。因而,區區幾千人譴責這次新的流血冒險,這證明是正常情況中的例外。這種新的共識由前工黨領袖巴拉克(譯按:1999-2001年之間擔任以色列總理)提出,修正了對所謂和平運動的認識。巴勒斯坦人不再是佔領、殖民化和軍事鎮壓的受害者,但以色列卻陷入被拖垮的危險之中。在文明衝突的環境中,伊斯蘭教徒是主要的行動者,而巴勒斯坦人則是直接的工具。

位於叢林中心的別墅

在2000年7月的大衛營談判中,巴拉克成功地描述了巴勒斯坦人的真正意圖:他們想把猶太人扔進大海裡。自那時以來,以色列不得不進行一場永久的預防性戰爭,防止一種對某些人來說是憤世嫉俗的歷史建構,而對另一些人來說則是想像的威脅。在將近四分之一的世紀裡,佔領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區一直是政治爭論的目標,乃至導致1995年以色列總理拉賓(譯按:1992-1995年間擔任總理)被暗殺。現在,這在溫和的以色列人看來,不再是問題的核心,就像撤出所佔領的領土不再被認為是以色列與鄰國之間和平的關鍵一樣。問題變成了以色列的生存和解決無休止戰爭的辦法。正如巴拉克本人所說:「我們是位於叢林中心的別墅」,言下之意是說,和平只不過是一個陷阱而已。

因此,以色列國內的新共識相信,以色列沒有可以信賴的夥伴,並且阿拉伯世界——事實上是穆斯林世界——全都準備要摧毀猶太人的國家,因此,猶太人必須要自己封閉在一堵隔離牆的後面(更明確地說,把巴勒斯坦人監禁起來),並且進行預防性的戰爭。

這種觀念完全符合北美的全球永久戰爭戰略,並且確實得到了這兩個國家新保守派的精心闡述,就像從20世紀80年代末期以來那樣。黎巴嫩的戰爭沒有遭到大規模的反對,對被佔領領土的再征服和恐怖運動也是如此。這就證實了以色列新保守派的欺騙性話語所造成的破壞。

關心的是中飽私囊,不是公共利益

然而,儘管以色列存在這種共識並且擁有壓倒性的軍事優勢,但黎巴嫩戰爭仍然是政治上的慘敗和軍事上的失敗,以致許多許多調查委員會成立,試圖理解這個明顯的悖論。但是,我們真的需要調查委員會來理解這種完全的失敗嗎?以色列的政治和軍事領導人期望國際社會中的一些國家會支援黎巴嫩真主黨的中立化,因而把以色列融入到永久反恐戰爭的戰略之中,並且沾染了文明衝突論哲學和原始的反伊斯蘭主義。因此,他們確信自己的軍事優勢, 發動了沒有準備、沒有明確目標和沒有行動計畫的戰爭。

在以色列,殖民者的傲慢早就取代了政治思考和軍事準備。這種傲慢遭遇到了黎巴嫩真主黨和人民的反抗。黎巴嫩人民支持反抗那些襲擊黎巴嫩人民和基礎設施的侵略,與以色列當局的想法當然相反。這簡直是一目了然,因而所有的調查委員會都是多餘。

肆無忌憚的新自由主義的破壞性效應對此應該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新自由主義促使以色列領導人——包括各軍種的司令官——更關心的是中飽私囊,而不是追求公共利益。以色列的許多領導人參與腐敗和挪用公款,儘管——由於不夠狡猾——實際上並沒有被送上法庭。腐敗和商業影響了以色列。因而,這種國內腐爛的風險最終傷害的與其說是戰爭威脅和對恐怖主義襲擊的回擊,不如說是猶太人的國家。

儘管權力關係中存在著巨大的差距,但正是這種國內危機成為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被占領土之間的公分母。因為巴勒斯坦社會也在經歷著一場嚴重的內部危機。儘管這種嚴重的內部危機由於以色列的佔領而進一步加劇,但它不可能完全歸咎於此。在巴勒斯坦人的眼裡,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LO)存在著三重的失敗:它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人民從以色列的佔領下解放出來;它在一種迅速變得虛偽的談判過程期間變得荒謬可笑;它無力用效率最低的管理來解決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區的日常生活難題,它的一些領導人也因為腐敗而聲譽掃地。

期望公共事務的廉潔和生活條件的改善

由於這個原因,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失去了公眾的信任,因而公眾在抗議性的投票中轉向了哈馬斯。沒有人——包括哈馬斯自身在內——預見到了這種轉變的規模將會多麼大。通過選舉一個哈馬斯政府,巴勒斯坦人承認了談判進程的僵局,並且期望公共事務的廉潔和自己生活條件的相對改善。但是,他們並沒有認真對待伊斯蘭主義者的——民主——勝利所遭到的國際反對。

在以色列和布希政府的壓力下,國際社會——包括一些阿拉伯國家——決定懲罰巴勒斯坦人民的「不良投票」。國際社會聯合抵制的並不是以色列每日對國際法的全面踐踏和對聯合國各項決議的蔑視,反而是巴勒斯坦人民。加沙地區遭到了經濟封鎖,造成了一場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

巴勒斯坦人民,尤其是加沙地區的巴勒斯坦人陷入了一種戲劇性的境況,並且哈馬斯政府也無力改善3百多萬巴勒斯坦人的生活條件。這些促使法塔赫的強硬派試圖強制改變巴勒斯坦選民的民主選擇。2006年9月期間,加沙地區的武裝衝突表明,美國和以色列計劃讓巴勒斯坦的社會持續動盪,如果無法挑起一場內戰,起碼在法塔赫的內部派別裡,已經找到了巴勒斯坦內部矛盾的根源。

當人們求助於他們的部族血統的時候,任何政治洞察力的缺乏和生活條件的惡化都會使巴勒斯坦變得原子化,因而巴勒斯坦將會增加內部衝突的風險。巴勒斯坦還存在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得到加強的風險,與巴勒斯坦人原來的民族和世俗傾向背道而馳。伊朗總統內賈德及其極端激進話語的流行不容置疑地取得到了成功。同時,當與以色列軍隊對抗的時候,黎巴嫩真主黨越來越被視為值得效仿的榜樣。

在過去十幾年裡,一系列的以色列政府成為動亂製造者,推動巴以衝突的去民族化(denationalization),並使之具有宗教的性質。因而,巴以衝突存在著地區化的巨大風險。對巴勒斯坦人來說,黎巴嫩戰爭成為把他們的問題和鬥爭地區化的重要步驟。以色列對此無疑會感到後悔,只是那時已經太遲了。
(本文作者米榭爾‧華周斯基為耶路撒冷另類資訊中心主任,和平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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