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集團、土地兼併,阿富汗能自立更生嗎?

【編按】近來世人目睹了阿富汗版的「別了,司徒雷登!」。這是「農村包圍城市」戰略的勝利嗎?阿富汗農村是否以自給自足的小農為主體?面對軍閥、權貴、城市化,村社共同體是否起到了「社會保護」作用?塔利班是代表了農民的利益,亦或已經是阿富汗上層統治階級的一部分?阿富汗面臨著城鄉經濟坍塌、貧富矛盾激化、婦女青年等陷入長期結構性貧困諸多問題,塔利班奪取政權後,是否能夠改變這些結構性問題?這篇文章希望能繼續拓展深化相關的討論。本文作者恰帕斯東風電鑽,刊登於「恰帕斯東風電鑽」公眾號,本文轉載自人民食物主權,感謝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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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恰帕斯東風電鑽
責編|侯怡
後台編輯|童話

一種流行的觀點似乎認為,阿富汗塔利班在軍事上迅速取得勝利的關鍵是採取了「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而文章《阿富汗國家失敗的經濟邏輯:虛假繁榮的城市,停滯不前的農村》試圖從經濟視角分析塔利班奪權背後更複雜的長期原因:自給自足的農村經濟結構抵禦了歷次土改,由此滋生的地方軍閥割據也為塔利班崛起提供了豐厚土壤;而由國外援助支持的阿富汗城市經濟產生了官僚-買辦-資本家集團,作為既得利益者的他們也並沒有推動國家走向現代化,而是偏安於個別現代化的孤島上。簡而言之,城鄉差距乃至分立導致了美帝國代理人政府的治理失敗以及塔利班的又一次勝利。

本文基於有限的公開研究資料,將嘗試指出以上觀點存在的矛盾及不足之處。例如,阿富汗城市並非僅僅居住著官僚買辦和資本家階級。農村地區也遠非如人們所想像的那樣,由於傳統的部落和村社共同體的優勢而成為鐵板一塊。「經濟邏輯」一文也忽略了近年來阿富汗社會發生的一些重要變化。例如,土地問題已越來越成為阿富汗許多地方催生不平等的嚴重問題。儘管地方和中央存在著權力分配的矛盾,但城市和鄉村並不是簡單地割裂為兩個經濟系統。不僅地方軍閥和鄉村精英通過土地等形式分享了主要城市的經濟利益,而且迅速的城市化在過去十餘年間嘗試吸納農村的剩餘人口,造成人口城鄉流動。此外,儘管資料有限,我們不能放棄從性別視角介紹經濟結構的嘗試······

本文也反對將塔利班視為新的國家治理者,不認同塔利班具有清除城市和農村既得利益集團以促進阿富汗人民福祉的動機。但必須承認,下文所勾勒出的阿富汗概況仍然是非常粗糙的。

01、塔利班將清算大城市既得利益集團嗎?

接受國外援助的主要大城市的確形成了官僚-買辦-資本家集團,但城市居民並非都是獲得豐厚回報的既得利益者。數十年來的城市化也帶來了新市民,包括接受了大學教育的知識分子、進入到公共機構和私營企業工作的職員以及從農村遷徙而來的貧民窟窮人。一些市民的確晉升為精英階層,但他們只占城市居民的一小部分。並且加尼政府垮台前從事公職的途徑已被高度壟斷,上升渠道趨於關閉。

居住在大城市的知識分子和職員可能只是想尋求穩定的生活和工作,但是將他們視為沒有一點進步性的既得利益者並不恰當。現代化的城市經濟提供了數量非常有限的專門工作,比如公務員、記者、教師、律師、公司文員和工廠工人等,部分女性得以接受平等的教育並進入到社會從事各類職業——而這在塔利班執政時期是不被允許的(目前整個阿富汗男性勞動力參與率為80%,女性僅為19%)。儘管政治權力事實上高度壟斷,但人們能夠合法開展各類政治活動,擁有一定的行動空間。

喀布爾周邊建在山坡上的貧民窟

還有大量城市居民是從事非正規就業的貧民(而2007年《勞動法》不保護非正規工人)。他們主要從事各類小規模製造業和服務業,比如木工、地毯製造、批發零售、建築業、餐飲業、交通運輸業等等,也存在大量失業者,整個家庭以乞討和撿拾垃圾為生。根據聯合國人類居住規劃署的數據(2018年),他們所居住的地區缺乏水電、學校、醫院和廁所等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並且容易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新冠疫情加重了這些居民的貧困化。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數據,大約三分之二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每天不到1.90 美元。這比2017年的55%有所上升。我們不能忽視這些居民在更嚴酷的壓迫到來時,轉化為持續革命力量的可能性。也不應該將清算大城市既得利益集團的期望由人民轉移到塔利班身上。

02、阿富汗農村能夠自給自足嗎?

農業的確為大部分阿富汗人(約70%)提供了生計。但 水源短缺、耕地不足在農村產生了大量剩餘人口,而城市也並不能為這些人提供足夠就業,這成為塔利班勢力壯大的溫床。也有許多人選擇前往國外地區(比如伊朗和巴基斯坦)成為移民工人。

2018-2019年的旱災影響了超過三分之二的阿富汗人,摧毀了農村經濟,並致使390萬人需要食品和生存救濟。特別是在阿富汗西部地區,人們的收入減半。而在2020年阿富汗發生了頻繁的山體滑坡和山洪暴發。一些研究表明,阿富汗目前在滿足糧食消費方面尚不能自給自足,從1979年到2030年,糧食生產和消費比將從0.9下降到預計0.55。屆時穀物產量可能僅能滿足49.8% 的居民需求,相當於產生2440 萬人的糧食缺口。

阿富汗小麥生產與消費量趨勢圖(單位:千噸)| 圖片來源:FAOSTAT

2012年至今,超過410萬人背井離鄉進入到城市。這使得喀布爾成為全世界人口增速最快的城市之一。有更多農村居民季節性遷徙於城鄉之間,以獲得更加多元的收入。未來除非塔利班政權實行嚴格的城鄉分立體制,不允許城鄉之間的人口流動,否則這種趨勢將難以扭轉。儘管沒有研究來支撐我們的推測,但以男性農民為主的遷徙工作也許會使原本在家承擔家務的婦女不得不從事更多農活並開始參與家庭和社區事務——世界銀行稱目前有54%的農業勞動力是女性,這將帶來什麼樣的具體後果還未可知。

因而,認為阿富汗廣大農村地區仍能維持一種自給自足的部落與村社制度,很可能是錯誤的。

阿富汗城市人口比例| 圖片來源:世界銀行

03、部落和村社共同體是否阻止了農村土地兼併?

近年的情況是,在阿富汗,財富上的不平等主要表現為擁有土地方面的不平等 土地衝突不僅涉及到有權勢者以「土地黑手黨」的形式侵占土地,而且包括歸國難民聲索原有土地的糾紛,不同部族爭奪水源地、游牧與定居社區之間的糾紛以及家屬對私有土地繼承權的爭奪等等。

一些地方比如城市周邊的部落和村社共同體制度趨於瓦解。分配國有土地的權力一直是政府官員獎勵政治和經濟精英以鞏固政治忠誠度和行使權力的工具,結果是普遍的土地侵占和掠奪(甚至在整個鄉鎮範圍內)。在城市鄰近的郊區,為了興建高層辦公大樓和新住宅,地方上的黑幫與腐敗官員大量進行土地掠奪並抬高了房價。一個典型的事件發生在2003年9月(卡爾扎伊執政期間)的西爾普爾。西爾普爾位於喀布爾市以北1 英里處。100 名武警在這片土地上推平了30 多所房屋,影響了250 多人。當時的國防部長和喀布爾的安全主管在這次行動中起到了直接作用。隨後,這片土地被分給了300多名政府高官及軍閥,用以建造他們自己的豪宅。

喀布爾的豪華私人住宅

2016年自由之家發布了一份關於土地掠奪的報告,稱僅在阿富汗的18 個省,就有約200萬吉里布(阿富汗的一種土地計量單位,一公頃約5吉里布)的土地被佔用。引用卡爾扎伊前顧問的話,阿富汗各地有450 萬吉里布的公共土地被當權者掠奪供個人使用。這還並不包括被掠奪的農民私有土地。

而在居民主要務農的農村,土地集中程度可能與地形等農業條件有關。一些研究顯示在灌溉平原的村落更可能存在強大的社會等級制度。處於等級制度頂端的人(村里的精英)擁有大部分土地,並通過強大的政治關係(比如與省級官員的聯繫)獲取非農業收入和城市就業。這些地方的土地集中程度較高,且存在大量的無地家庭。無地者要么成為佃農,要么進入到城市邊緣成為底層居民。在這些地方,傳統的村社共同體沒有起到防止土地集中的作用——相反,他們被架空或掌權者以私利為行為動機。

而山區村莊被認為更可能擁有相對平等的部落結構,比如東部山區的普什圖人。但是 對於土地糾紛者來說,即便尋求地方論壇(例如部落長老委員會或宗教首領主持的會議)而不是正式法院來解決問題,他們也發現這些論壇越來越具有尋租傾向。村委會修羅(shura)制度被批評為代表多數政治派別和精英,而以犧牲經濟上處於不利地位的弱勢群體(婦女和少數族裔)為代價。女性被規定不得成為修羅的成員。關於婦女通過繼承獲得的土地所有權,儘管阿富汗前政府的《民法典》也承認婦女的土地權利,伊斯蘭教法(Sharia)賦予婦女作為女兒和寡婦不平等的繼承權(寡婦只繼承已故配偶八分之一的財產,女兒繼承兒子繼承的一半土地),但普什圖習慣法否認這一點。在實踐中,阿富汗婦女通常被文化和傳統規範剝奪了繼承和擁有土地或任何其他不動產的權利。結果阿富汗幾乎所有土地都以男性戶主的名義登記,只有不到2% 的婦女擁有土地,其中大部分婦女是寡婦。過去數年發生了越來越多寡婦聲張土地繼承權的訴訟案件。當我們強調土地分配平等時,顯然不能忽視性別平等。

正式司法制度的腐敗也是人們選擇依賴習慣法的原因,這給了塔利班可乘之機。塔利班在部分地區通過伊斯蘭教法(Sharia)來調解部落和土地糾紛,扮演公正的角色。但這些判決仍然往往是主觀且自利的。而許多土地糾紛者可能並不知道伊斯蘭教法以及其他習慣法的具體內容,以至於他們盲信了這些判決沒有受到腐敗影響。

以這些事實作為依據,我們似乎並不能認為在當下的阿富汗,土地改革是沒有必要的。被剝奪了土地的無地農民、失地的歸國難民、城市中的貧民窟居民以及婦女和一些少數族裔,都是當前土地所有權結構中的受害者,而考慮到阿富汗越來越嚴重的糧食缺口,不以新的土改為契機推行農業的現代化,阿富汗似乎很難避免大規模的人道主義危機。但是,

04、央地矛盾讓塔利班輕易奪取政權?

實際上,阿富汗城鄉之間的聯繫正在加強。除去我們上文所說的人口流動,因而,儘管他們可能坐視塔利班趕走中央政府,但不會容忍塔利班損害自己在大城市的利益。

當我們明白這一點,就會理解為什麼過去的軍閥都組織民兵來同塔利班作戰了。一些老軍閥在前總統加尼在任時與他有過公開的衝突,例如巴爾赫省前省長阿塔·穆罕默德·努爾曾在2017年拒絕加尼的革職命令。但他們在7月仍然參加到抵抗塔利班的行動中去了。他們很大程度上仍然在捍衛自己的利益。而當塔利班與一些政要密談並公開宣稱要組建一個更具「包容性」的政府時,許多軍閥又迅速倒戈。儘管艾哈邁德·馬蘇德和阿富汗前副總統安魯拉·薩利赫在潘希捷爾(panjshir)山谷組建了第二次抵抗組織,試圖召集過去北方聯盟的勢力,但他們目前的要求同樣是在未來的聯合政府中佔據一席之地。

潘杰希爾是阿富汗目前僅存的沒有被塔利班佔領的土地

一個加強集權的中央政府會引起地方精英的不滿,這其實值得商榷。假若地方精英的利益與中央政府的執政能力深度捆綁——比如組成中央政府的許多官員本身就由地方勢力支持,那麼他們可能會情願接受這種變化。但如果總統決定拔掉那些過去的軍閥,而代之以自己的心腹,他無疑會遭到無情的背叛。如果塔利班組建一個聯合政府,它將遇到同樣的問題。

05、塔利班獲得了底層勞動者的支持?

與其說他們獲得了勞動者的支持,不如說他們所製造的災難迫使人們沒有選擇。

塔利班絕不是代表了阿富汗農村地區底層勞動者的利益。實際上,大約70% 的阿富汗人年齡在22 歲以下,有2300 萬年輕人居住在阿富汗。但無論是前總統加尼主導的喀布爾政府還是塔利班,都沒有意願為他們提供足夠的教育和工作( 2020 年底阿富汗的失業率上升至72%,貧困率從55% 上升至72%),反而將他們送往戰場。失業和貧困正是塔利班與其他軍閥割據勢力長年相互戰爭的結果。塔利班藉此接受來自貧困家庭的男性兒童,將他們送往巴基斯坦宗教學校(Madrasa),讓他們從小學習服從宗教領袖和軍隊上級的命令,成為父權制的一部分。阿富汗前政府、美帝國主義以及塔利班、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等反對派武裝團體都從失業和貧困青年中招募戰士,以實現他們作為既得利益者的目標。

不僅如此,即便在本世紀初執政期間,塔利班也沒有終止毒品生產和跨境走私。相反,這成為塔利班官方的最大收入來源之一。如今阿富汗有360 萬年輕吸毒者,而且這個數字每年都在增長。與塔利班有緊密聯繫的毒販和一些政府官員支持的黑手黨一起參與分發毒品和毒害年輕人。許多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在多年找不到工作後也轉向吸毒。

阿富汗的罌粟資本主義

塔利班領導的絕非一場階級革命。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帝國主義代理人政府在收到指令後將土地和人民拱手讓給一個具有地方軍閥性質的宗教極端保守勢力。塔利班的高層統治集團利用一無所有的年輕人來充當自己實現統治的工具,塔利班高層統治者早已是阿富汗上層統治階級的一部分。現在他們可能試圖為自己建立合法性。

06、為什麼塔利班迅速地擊敗了政府軍?

根據阿富汗婦女革命協會的訪談,因為政府軍接到總統府的命令,要他們不要抗擊塔利班而應該投降。而這個命令是去年美國拜登政府與塔利班等阿富汗各方勢力進行多哈談判後就決定的。

今年4月份美國總統拜登宣布將在夏天全面撤軍後,塔利班加速與各地方政府軍達成投降協議。坐鎮喀布爾的大量將軍(主要是前北方聯盟的野蠻軍閥)也不在意到底是誰取得勝利,而是選擇從軍費中謀取私利。他們削減了前線士兵的食物和薪水,並且通過製造「幽靈士兵」來中飽私囊,即虛假匯報並不存在的士兵名額,並將撥發的士兵工資和口糧匯入他們自己的銀行賬戶。他們可能相信即便是塔利班掌權,也必須向他們這些有權勢的階級示好。

而一些在愛國主義感召下堅持作戰的政府軍由於被包圍導致缺乏彈藥和食物而戰敗。他們沒有得到來自中央政府的支援。喀布爾放棄了他們。

07、阿富汗可能擺脫產品傾銷地的地位嗎?

阿富汗十年來的貿易平衡(單位:十億)| 圖片來源:statista

阿富汗已持續數十年保持貿易逆差。2020年阿富汗進口總額高達出口總額的九倍。出口商品主要是初級農產品和原材料。進口商品則從消費品到生產資料。這意味著阿富汗實際上成為周邊及國際上主要工業國家的商品傾銷地,

2020年阿富汗與主要貿易合作夥伴(前四位)的相關數據| 圖片來源:世界銀行

我們可以說,這種長期的貿易逆差是由阿富汗以農業為主要產業的經濟結構決定的。當然,我們也可以說過去由國外援助的城市工業化的失敗以及官辦工業的腐敗低效導致了這一點(所謂「金主驅動型經濟」)。但是 在當前全球製造業生產能力已經嚴重過剩的大背景下,失去了發展時機的阿富汗將不太可能有抵禦國外工業產品的能力。

08、塔利班可以實現阿富汗的自力更生嗎?

由於美國援助的迅速削減和政局動盪,阿富汗經濟正經歷嚴重的崩潰。當前國際上的主要強權也許會以塔利班放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為條件,給予塔利班政權一定的經濟援助。但新政府將如何避免重蹈前政府的覆轍,並沒有確定的答案。由於長期在國際貿易秩序中的位置,阿富汗也將很難實現經濟上的自力更生。預估價值達1萬億美元的未開發礦藏(包括鋰、鐵、銅和鈷等關鍵工業金屬)將可能使阿富汗成為強權國家覬覦和介入的原料來源地。

若堅持原教旨主義的一支獲得主導權力,塔利班也可能拒絕國際承認和經濟援助。那麼這很可能將導致比現在更為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比如更大規模的飢荒以及對反對派和普通民眾的殘酷鎮壓。或者塔利班政權將會把執政壓力轉變為對其他民族、教派以及女性更嚴重的壓迫。

09、阿富汗的左翼力量可以期待嗎?

1970年代末期婦女參加喀布爾的集會

阿富汗的傳統左翼政黨已經缺乏影響力。一些組織和成員流亡海外。如果塔利班選擇不分享政治權力,而是採取由最高宗教領袖領導的毛拉委員會統治的政府制度,那麼在這種排斥其他政治勢力的環境下,左翼力量將比加尼政府執政時期更難以採取公開行動。

考慮到塔利班已經獲得了巴基斯坦、俄羅斯以及其他周邊國家的承認,不排除這些國家會以更深度的形式參與到鞏固塔利班對阿富汗的統治當中。這對於進步力量並不是一個好消息。過去蘇聯社會帝國主義入侵所帶來的災難性影響,也可能使得許多人選擇與傳統左翼價值保持距離。

蘇聯入侵阿富汗

但是,誠如我們在前文分析到的,如今,最富有的10%的阿富汗人控制著一個大多數人口無法滿足日常基本需求的國家的經濟和政治。這並不是塔利班奪取政權可以改變的。這些困境將成為更多阿富汗人民轉化為進步性革命力量的動機。

部分資料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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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rabbits are in charge of carrots: Land grabbing,transitional justice and economic -state crime in Afghanistan.Huma Saeed and Stephan Parmentier.State Crime Journal Vol. 6, No. 1, 2017

The youth and the class nature of the war in Afghanistan,From the online journal Eteraz Monthly, published by leftists in Afghanistan, June 2021.

Land, people and the state in Afghanistan:2002-2012, Liz Alden Wily,Afghanistan Research And Evaluation Unit,2012

Assessment of Cereal Self-Sufficiency and Food Balance Projection in Afghanistan.Sayed Samim,Hu Zhiquan and Yu Wen.April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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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WA Responds to the Taliban Takeover. http://www.rawa.org/rawa/2021/08/21/rawa-responds-to-the-taliban-takeover.html . 2021

The collapse of puppet regime, the disgraceful defeat of the US imperialism and the rise of the Taliban fundamentalism to power.http://www.sholajawid.org/english/main_english/collapse_E_sh_27_d4.html.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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