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最軟,亦非庶民:總統候選人與錯置的政治框架

◎魏玓(國立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教授)

【編按】日前2020年總統選舉候選人進行了第一次政見會,昨日則於高雄同時有挺韓罷韓遊行,一如以往候選人召喚著選民們,自己才是代表的民意,然而究竟所謂的民是誰呢?本文指出現實中,政治口號下的「庶民」弔詭地召喚到的不是「庶民」,而這也是選舉的荒謬所在。本文作者魏玓為國立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教授,本文轉載自其臉書,感謝授權。

蔡英文和韓國瑜之爭,對台灣社會來說,是一個相當詭異荒謬的架構(看完他們第一次辯論之後更加這樣覺得)。

韓國瑜真的是一個草莽,像「貪污就關到死」這種話,以及挑釁蔡英文的表達方法,還有那些天馬行空的放話,都顯示他的粗魯、不文、沒修養,像個小流氓。這讓我回想起小時候接觸過的鄰家外省哥,當然是不學好的那種哥。但我小時候(到現在也是)並不覺得那些哥真的是壞人(適不適合當總統當然是另外一回事)。

他所召喚的支持者,或許真的有外省背景裡社會地位真正低下的,但顯然也有很大量的中高地位者,只因為他是「自己人」。這個「自己人」的關係,其實裡面很空虛,也很荒謬。這個荒謬,展現在他聲稱自己是庶民(可是他其實也就只有思考方式和說話方式比較庶民),但現階段的人生際遇以及他所召喚的一大部分人卻根本不是庶民的這件事情上。

另一方面,蔡英文當然是聰明文雅的,這個我們已經看了很多年。因為這份文雅,召喚了許多偏綠菁英和年輕支持者,不過也因為她的綠色身份,同時獲得綠營基層群眾的支持。但這裡面同樣有空虛和矛盾。蔡英文從來不曾真的貼近過庶民,不管是藍的或綠的庶民(她的勞工是最軟的一塊已經成為最荒謬的政治術語代表之一)。這一點,兩年前的勞基法修法時,便已經暴露無遺(但很多人好像都忘了)。

所以我們有一個腦袋庶民的藍營候選人,以及一個腦袋菁英的綠營候選人,然後他們卻各自成功召喚到所屬族群的對立族群──韓國瑜召喚到藍營菁英群眾,包括許多工商界領導人,蔡英文召喚到綠營基層群眾,包括那些在勞基法修法中被背叛的屬於最軟一塊的勞工們。

如果在台灣社會階級的歸屬比藍綠有效,說不定韓國瑜應該可以召喚到一批跟他一樣「粗魯不文」的勞工(暫且不論他實際的社會位置和實質政策內涵),而蔡英文應該可以召喚到更多中高社經地位的支持者才是。

然後現實上就不是這樣。

然後現實上,庶民們源於貧富和社會差距的不滿,被錯置和扭曲地轉接到藍綠對立架構,竟然就被化解或掩蓋了。

然後現實上,真正的庶民們,其實都沒有真正的政治代言人(那個盜取民眾黨這個名字的人當然也不是),這是荒謬的,也是悲哀的──樂觀來說,也是我們要認清和努力的──無論幾個星期後的結果如何。

發佈日期:201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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