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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安婦專題】 論日本軍性奴隸制

【慰安婦專題】
論日本軍性奴隸制
◎劉孝春

 

轉載自釣魚台教育協會

摘要

日本軍性奴隸的受害女性以韓國為首,陸續有中國、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緬甸等受害者挺身而出,對加害國的日本政府要求正式謝罪和查明真相,而且要處罰加害者及國家賠償等。針對這些要求,在加害國的日本,展開了支援運動。而聯合國等國際社會也對受害女性提出的要求予以支持。但是,關於2015年12月的「韓日協議」以及<<帝國的慰安婦>>一書內容,發生了激烈的論爭,解開真相似乎有越發困難的趨勢。拙稿寫作目的為探索日本軍性奴隸制的本質,並試圖究明其對女性的犯罪事實

關鍵詞:日本軍性奴隸制、女性國際戰犯法庭、戰爭責任、天皇制、慰安婦

日本軍性奴隸制について

要旨

日本軍性奴隸制被害女性たちは韓国を初め、中国、フィリピン.インドネシア、マレーシア、ビルマなどで相次いで声をあげ、加害国日本の政府に対して、公式謝罪と真相究明、そして加害者の処罰と国家賠償などを要求してきた。それに応えて、加害国の日本でも支援運動を行った。国連など国際社会も被害女性たちの要求を支持した。しかし、2015年12月の「韓日合意」や「帝国の慰安婦」の内容について、激しい論争が行われ、真相解明は難しくなったように見える。本稿の目的は日本軍性奴隷制の本質をさぐり、女性に対しての犯罪亊実を明らかにしょうとするものである。

キーワード:日本軍性奴隸制、女性国際戦犯法庭、戦争責任、天皇制、慰安婦


 

壹、前言

上個世紀的1991年8月14日韓國的金學順女士首度打破沈默,勇敢站出來揭發日本帝國主義在對中國的侵略戰争期間,實施了違反國際法,剝奪女性人權的「性奴隸制」(即所謂的「慰安婦」制度),而自身即是受害者之一。其後,受金學順勇敢行動鼓舞,陸續有受害女性站出來,包括受害者最多的中國大陸,以及台灣、菲律賓、泰國、印尼、馬來西亞、缅甸、東帝汶等地區,至今因當地政府未曾進行積極調查,或因受害者迫於壓力不敢挺身而出,且已逐漸凋零,受害者數目無法掌握確切數字,再加上當時日本軍在撤退時,曾集體將受害女性殺人滅口的缘故,更增添了統計上的困難。

筆者認為應用「日本軍性奴隸制」代替所謂的「慰安婦」制度,用「強姦所」代替所謂的「慰安所」,乃因在上個世紀1993年在維也納召開的世界人權會議,首次明確記載「女性的人權」,在其中將戰爭下對女性施暴的「性奴隸制」等視為女性的人權問題,便已成為國際間文書频繁使用的用語[1]。而1998年8月聯合國人權委員會防止歧視、保護弱勢者委員會通過瑪克杜格鲁所作的「武力纷争下组織性的強姦、性奴隸制以及有關類似奴隸制常規的最終報告書」,被稱為「以亞洲的「慰安婦」為首的在戰時性暴力中受苦的全世界女性們果敢奮鬥的成果,也是最大的收穫。」[2]在這份長達62頁的報告書中,很明確地將「慰安所」稱為「強姦所」,「慰安婦」制度稱為「性奴隸」制,並強調日本政府應負法律上的责任。

然而在2013年韓國世宗大學研究日本現代文學的教授朴裕河發表專書《帝國的慰安婦 ――  殖民地支配和記憶的戰鬥》,並於2014年由朝日新聞發行日語版,此書內容著眼於朝鲜人「慰安婦」是「帝國的慰安婦」,亦即朝鲜人「慰安婦」與日本軍同樣「愛國」,具有「同志意識」,甚至在「慰安所」裏,亦有產生愛情及和平的可能性。[3]此書激起性奴隸制受害者的憤怒,2014年6月16日,九名受害者針對書中將「慰安婦」描寫為日本軍的「同志」及戰争的「協助者」,提出民事上名譽毀損的損害賠償,及禁止出版的裁判,合併以刑事上的毀損名譽罪提出控告。首爾東部地方法院於2015年2月17日作出假處分,裁定必須删除34個地方才能出版。因此在韓國2015年6月出版了删除34個地方的第二版。2015年11月18日,首爾東部地方檢察廳刑事第一部,以毀損名譽罪,在宅起訴了朴裕河。2016年1月13日,首爾東部地方法院命令必須賠償受害者一個人一千萬韓圜(相當於台幣27萬左右)。但在日本,卻大肆報導朴裕河是被韓國的「反日」言論所壓迫的「有良心的知識分子」。日本媒體從「朝日新聞」到「產經新聞」,一致批判韓國法院的起訴是鎮壓言論的自由。11月26日由美國、日本的學者、媒體人等共五十四人連署發表「對朴裕河氏起訴的抗議聲明」。12月2日在韓國朴裕河舉行記者會,也有韓國學者十九人發表反對起訴聲明。然而12月9日由研究「慰安婦」問題的學者、研究專家等,包括韓國和日本總共三百八十名聯合聲明,認為不應只從「學問和表現自由」這個觀點來思考,而應着眼於「這是未經充分研究就撰述,帶给受害者痛苦的一本書」。[4]

令筆者訝異的是,批判韓國判決的五十四個抗議聲明連署人中,竟然出現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並曾寫書關心過原爆及沖繩問題的大江健三郎,以及研究日本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和宮本百合子及女性議題的幾位學者教授。為什麼這些在日本關心日本女性、原爆問題等的知識分子,在觸及日本軍性奴隸制的問題上,卻能將所謂「學問言論的自由」凌駕於受害女性的痛苦之上?到底什麼原因導致今天的日本政府獲得大多數民眾支持,一步步在恢復軍國主義體制?

韓國的朴槿惠總統與日本安倍首相於2015年12月28日宣布兩國政府,針對「慰安婦」問題,達成了協議。其中重要的一項即是令韓國政府撤除立於駐韓日本大使館前面的「和平少女像」。然而因韓國民眾強烈的反對,至今仍作為和平的象徵,凝視著日本大使館。有人問製作少女像的雕刻家,少女坐著等誰?雕刻家回答:「與其說等誰,不如說是在等待日本政府的反省和悔改,以及法律上的賠償。」[5]少女的倒影是老奶奶的形象,雕刻家說是「一次也沒能等到謝罪反省,而歲月流逝的老奶奶們,由其恨所凝固成時間的影子」。[6]少女像的正式名稱是「和平之碑」,也稱作「和平的少女像」,是在2011年12月14日為紀念舉行了第一千次「為解決日本軍慰安婦問題之定期週三示威」而建立的,因此是重要的要求日本謝罪補償運動的象徵,也因而一直成為日本政府的眼中釘。少女像旁邊的空椅,象徵包括挺身而出控訴日本軍罪行的金學順等老奶奶相繼去世,而留下了空位。但也有許多支持者特地前來坐在椅子上,表示與少女站在一起,共同要求日本謝罪。筆者認為在韓日協議中,特別將這座少女像的撤除視為問題解決的大前提,並約定今後在聯合國等國際場合不再提出批判[7],是在規避歷史的罪責,與德國誠實面對歷史的態度大相逕庭。以下筆者擬於第貳部分探討日本軍性奴隸制的本質是什麼?是否批判「帝國的慰安婦」即壓迫言論自由?第參部分則擬比較德國與日本的法律,並探討日本為何面對歷史問題,始終採取逃避責任的原因。第肆部分則擬以2016年2月上映的電影「鬼鄉」為例,探究朝鮮民族渴望和平的心聲。並針對日本軍性奴隸制的歷史教訓與意義提出筆者的看法。

 

貳、日本軍性奴隸制的本質    

拙稿前述的聯合國瑪克杜格魯報告付屬文書<關於第二次大戰中設置「慰安所」的日本政府法律責任之分析>,開宗明義即寫道「從一九三二年到第二次大戰結束為止,日本政府和日本帝國軍隊,強制性地將超過二十萬名的女性,迫其在設置於亞洲全域的強姦所裏使其成為性奴隸。」[8]在第二章「強姦所的本質和規模」裏,寫道:「第二次大戰中設置在亞洲全域的強姦所,是由日本政府和日本軍雙方直接相關聯的,如今已很明確。在強姦所被日本軍奴隸化的女性大多是從十一歲到二十歲。這些女性在日本占領的亞洲各地,被監禁每天無數次被強姦,承受殘酷的身體虐待而患性感染症。連日的虐待存活下來的,僅占這些女性人數的25%。日本軍使用暴力、誘拐、強迫、詐欺的手段,掌控了這些「慰安婦」。」[9]總結「慰安婦」制度犯了三種罪:第一是奴隸制的犯罪。到一九三二年至少有20項禁止奴隸的國際協定,二次大戰後的紐倫堡及東京兩個審判,也在戰争犯罪中列進了奴隸勞動。第二是犯了戰爭犯罪中的強姦,一八六三年美國陸戰訓令已禁止戰時強姦,日本軍最初設置「慰安所」時,強姦及強制賣淫已是國際習慣法明令禁止的。第三是對人道的犯罪。不只奴隸化,組織性的強姦也是對人道所犯的罪[10]。而上述的結論,我們可以通過許多受害者的證言及歷史事實,獲得驗證。

日本女性問題研究學者鈴木裕子,在《「從軍慰安婦」問題和性暴力》一書中,指出產生「從軍慰安婦」問題的原因有三點:「不用說第一點是民族歧視。第二點是性別歧視。第三點是天皇的軍隊――皇軍製造的組織性犯罪。犯罪的雖然是一個個士兵,但是作為組織發布命令使其犯罪的,是當時的天皇的軍隊,也就是皇軍,亦即這就是國家的犯罪。」[11]一八八九年所公布的「明治憲法」確立了天皇是神聖不可侵犯,並掌控政治的主權,軍隊的最高領導責任者也是天皇。一八九0年公布「教育勅語」,確定教育方針為忠君愛國,軍隊更是必須效忠天皇。然確立此天皇制的同時,不但全面否定女性的參政權,並且以培養賢妻良母為女性教育的方針,透過憲法確立家父長制,造成男女不平等。又將江户時代即有的遊廓制度變成公娼制度,此即由國家管理的賣淫制度,其後藉由對外侵略擴張領域,又將被侵略、被佔領殖民的女性公娼化,例如台灣及朝鮮半島。從這一點看來,日本政府實施「慰安婦」制度,與其根深蒂固對女性的歧視,其來有自的「公娼制」有關,而若論女性的受害,作為日本殖民地的台灣及朝鮮女性,受害時期是最久的。

在南京大屠殺等戰場犯下種種慘無人道罪行的天皇軍隊,到底其殘暴的行為動機原因為何?藤原彰在<天皇的軍隊的特色――虐殺和性暴力的原因>一文中分析:「產生這種日本軍隊的背景,是明治以後日本社會的特徵。從封建社會轉換到近代,歐洲及美國所提出的理想是人權和自由。法國革命及美國獨立,皆以建立的近代市民社會為基礎,以確立人權和獲得自由為目標。然而明治維新,卻是欠缺人權及自由,只以現代化為目標的。其口號是「富國強兵」,只着眼於經濟和軍事的現代化。想取得所欠缺的人權和自由的自由民權運動,其運動被鎮壓而成立的是天皇制國家。一八八九年公布的大日本帝國憲法,將國民叫「臣民」即是道地的欠缺人權和自由的欽定憲法。」[12]在一般社會上已缺少對人權的尊重,更不用說是在軍隊裏,更加強調服從,忽視人權。明治維新「脱亞入歐」的思想下,再加上甲午戰爭、日俄戰争的勝利,更助長日本人的優越意識。從而反映在侵略、占領的各亞洲國家,蔑視亞洲其他國民,特別是曾打敗過的中國人身上。於是中國女性便首當其衝成為其帝國主義侵略下的受害者。此外日本在侵華戰争中,根據作戰情況,將中國分成不同區域,對於中國共產黨勢力範圍的區域,日本軍實施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作戰」,除此之外對這個區域的女性也更加殘暴。例如山西省盂縣的性暴力事例之一的受害者萬愛花即是。

戰争時期的日本天皇軍隊,因軍隊管理制度及對亞洲,特別是中國的歧視而導致大量虐殺及性暴力犯罪發生,那麼,戰敗之後是否進行反省改過呢?答案是否定的。笠原十九司在<日本軍性暴力的構造>一文中,分析戰敗之後日本並未對受害者、受害國謝罪,因有三個日本社會、國民意識的特質繼承了戰爭時期:「第一個特質是,戰後,原軍人特權支付的軍人撫恤金金額,繼承戰前階級區分,各階級有很大差別。第二個特質是,橋本龍太郎、小渕惠三首相(當時)對日本的戰争認識採雙重標準,對外國表面上說是「侵略戰争」,但在國內卻是不一樣的言行,只要看其支援國內侵略戰爭肯定派的活動即一目瞭然。第三個特質是,制定賣春防止法的日本,卻是世界有名的「賣春天國」……」[13]筆者認為造成上述日本國民意識的特質的主因,乃因天皇制在昭和天皇與麥克阿瑟在利益交換中保留了下來,盡管成為「象徵天皇」,然日本神道思想,右翼的精神支柱天皇制,依然牢固不可動搖,於是性別歧視、民族歧視、反共體制……這些軍國主義時期的現象與弊病,便無法根除。

筆者認為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下推行「皇民化政策」,並持續進行各種同化政策的台灣及朝鲜,由於日本戰敗後,在內戰及冷戰的籠罩下,喪失了對日本殖民後遺症清理克服的契機,因此才產生針對日本帝國主義產物之一的性奴隸制,無法正面否定,反而找各種理由替日本政府脱罪的不可思議的行為。拙稿第壹部分提及的日本研究進步作家小林多喜二及宮本百合子,或關心原爆、沖繩、女性議題的學者作家們,之所以支持「帝國慰安婦」的觀點,筆者認為起因於大多數日本人並未擺脱戰前「大日本帝國」的民族優越感,戰敗後的日本在美國扶植下,因美國在韓戰、越戰所需物資,提供了日本振興經濟的機會,再加上日本所打戰争,從甲午戰争、日俄戰爭、中日戰爭、太平洋戰争,被戰火蹂躪的全都是日本以外的亞洲國家的士地與人民,尤其是中國受害最深。日本人對戰争的印象,只有東京大空襲及廣島、長崎的原子彈災難,這可從其所製作的電影、戲劇、動畫等看出,甚至宮崎駿的動畫被稱為反戰題材的「風起」,也只表現零戰戰機製造者,對戰機一架都没回來的遺憾,卻從不探討或觸及日本所打的戰爭本質是什麼,以及關心被日本戰機摧殘的無數的亞洲人民的生命及家園!

 

參、戰爭責任問題 

日本戰敗後聯合國在東京舉行的審判,只處罰了二八名日本戰犯,其中甲級戰犯岸信介,即今天日本的安倍首相的外祖父,在美國扶植下當上了首相。而其他甲級戰犯連同陣亡日本軍都以愛國烈士之名在靖國神社供日本人膜拜,包括戰犯在內的軍人及遺族都從日本政府那兒獲得巨額撫卹金賠償。相較德國政府主動搜查十萬名納粹戰犯,判了六千名有罪[14],而由日本單獨進行審判的戰犯,一個也没有。且因美國主導下的東京審判,未針對日本軍性奴隸制的罪責提出審判,因此二十世纪最後一個月,即2000年12月,受到1998年聯合國人權委員會的瑪克杜格鲁報告書鼓舞下,關心女性議題的專家學者於加害國日本東京召開了追究日本軍性奴隸制責任的「女性國際戰犯法庭」。此民間法庭召開之目的為:「1受理從各國針對「慰安婦」,足以顯示其犯罪的嚴重性質的證據,以確定日本政府及其軍隊的責任。2明確分析犯罪的性別歧視上的特質,對於戰争犯罪、對人道的犯罪、滅绝的犯罪,確立須以性別歧視觀點探討。3確定對亞洲的「慰安婦」犯罪的性質,並將其帶入國際社會,以便使日本政府採取應有的措施。4創造致力於戰争和武力纷争下對女性暴力問題的國際性運動。5結束對女性戰時性暴力不處罰的情況,並防止類似的犯罪在未來再度發生。」[15]這次的法庭共針對九個國家及地區展開記錄受害經過的證言之重要採證工作,並且連同日本在內總共十個國家組成檢察官團展開陳述。除了各國受害女性外,也記錄了加害者原日本兵的證言,以及專家學者的意見。從12月8日到12日在東京開完會議之後,2001年12月4日在荷蘭海牙國際法庭作出最终判決。當判決出爐宣布日本政府具有國家責任,除此之外還首次宣判昭和天皇裕仁等被告有罪。這遲來的正義,雖不具有法律效力,在當下卻稍可安慰受害女性受創心靈。

然而筆者認為2000年的女性國際法庭及2001年的判決,隨著歲月流逝,其追求歷史正義的呼聲似乎已逐漸被淡忘了。前田朗在<「慰安婦」問題和學問的暴力――殖民地主義和煽動歧視犯罪>一文中,指出在德國有煽動歧視犯罪的類型,亦即對於「奧斯威辛的謊言」這種言論進行處罰的刑法,在德國,若公然說「没有奧斯威辛的瓦斯室」,或者「迫害猶太人是對的」,或者「虐殺猶太人只是少數」等言論,便屬犯罪[16]。然而在日本卻没有針對煽動歧視言論,或對毀損集團名譽、侮辱集團等定罪。有保障言論及學問的自由,卻未針對言論是否違背歷史事實,提出應負的責任或處罰。前田朗認為「朴裕河《帝國的慰安婦》一書,藐視了國際性的殖民地解放鬥爭。而且擁護《帝國的慰安婦》的小森或上野的抗議聲明,一項一項與虚偽並列,真正暴露出對殖民地解放鬥爭的冷漠。不面對自身的殖民地主義,反而對自身所屬國家和民族曾經殖民地支配過的對方,投擲亳無根據的中傷,他們及她們背叛了世界的殖民地解放鬥争。」[17]筆者認為不只針對殖民地問題,包括日本曾侵略過的中國、菲律賓等亞洲國家,日本政府也未曾真正面對歷史問題,深切反省道歉過。與德國政府誠實勇於認錯,相差甚遠。不禁令人懐疑日本標榜的武士道知恥精神,是否只被軍國主義利用為奮勇殺人時的號召,卻避談其面對錯誤時應有的積極作為。

 

肆、結論

正如拙稿第壹部分提及的「和平少女像」,期盼獲得的是加害國日本對其歷史罪行,進行反省道歉一般,2016年2月24日在韓國上映了一部没有大明星主演,也非有名導演執導的一部電影「鬼鄉」,同樣寄託了苦難的朝鲜民族,渴望和平,魂歸故里的熱切心願。這部影片的導演於2002年因為在一次活動現場,看到了日本軍性奴隸制受害者姜日出所繪圖畫,畫中描繪的是姜日出在1943年16歲時,被日軍強擄到中國東北吉林省的「慰安所」,親眼目睹一群受害少女被日本軍殺害後,遺體集中被丢棄大坑裏焚燒的慘無人道的一幕,受到震撼,而決定根據姜日出的口述歷史拍成電影。然而因為資金不足,四處募款,耗時14年,並且獲得在日韓僑的無償協助,擔綱演出詮釋主要角色,盡管面臨各種困難,但為了歷史正義,演員及工作人員與導演共同協力終於完成了。没想到放映後,連續幾週榮登票房冠軍寶座,擊敗了同時上映的幾部好萊塢影片。從這裏,我們可瞭解韓國民眾對此議題的關心程度。所謂「鬼鄉」,即在片中出現的「鬼鄉祭」,乃為撫慰枉死在日軍侵略的異國戰場上的亡魂,藉此招魂儀式召喚日本軍性奴隸制受害少女的魂靈,得以回歸故鄉。影片中少女的靈魂幻化成一隻隻蝴蝶,伴隨朝鲜民謠「阿里郎」,越過千山萬水重返家園。此片寄託著無數慘死日本帝國主義下的人們,對被剝奪生命的怨恨無奈,以及渴望有朝一日民族得以擺脱苦難重獲和平的願望。

台灣於2016年12月10日在台北廸化街成立了台籍「慰安婦」阿嬤博物館。在這之前10月22日在上海師範大學也成立了中國大陸第一個「慰安婦」博物館,並且在博物館前立了中國籍與韓國籍兩位少女雕像。正如拙稿前述,盡管從1993年到2001年間,聯合國人權組織以及世界各國曾遭受日本帝國主義摧殘的日本軍性奴隸制受害者,都曾呼籲日本政府勇於正視歷史,謝罪道歉還给受害女性公道正義,然而至今從政府到民間,除了少數有良知的日本人之外,從未曾真正認識十五年戰争以及殖民主義的錯誤。事實上日本軍性奴隸制除了是性別歧視、民族歧視問題之外,還包括了階級歧視問題。許多來自貧窮家庭的日本女性,不論是自願或非自願,愛國或不愛國,盡管她們被日本政府徵召時,不同於殖民地或其他國家,有規定必須年滿21歲,並且以賣春業者為主,然而一旦被送往戰場,她們在所謂的「慰安所」的遭遇,依然是性奴隸。當戰争結束,戰死的日本兵被當烈士英雄供奉在靖國神社,所有士兵及其家屬全都有優惠撫卹金獎勵,但這群日本女性卻被日本政府當作戰争時期的「軍需品」,用完就被丢棄。日籍日本軍性奴隸尚且如此,遑論被視為敵國的中國以及殖民地女性,是如何被看待!筆者認為在面對此議題時,不能忽略日本從明治維新提出「富國強兵」政策以來,始终將女性視為戰争的生產工具或軍需品這個歷史事實。遍布在日本國內及海外的公娼制度,為日本政府帶來經濟利益。其後因應侵略戰争中天皇軍隊的需要,於是將女性當成性奴隸。又因顧及皇軍的健康,於是強拉殖民地未成年少女成為其性奴隸。總之,所有作為都是因應戰争需要。因此,此議題其實牽涉到對日本當年打的那場戰爭歷史評價問題。正因為今天的日本政府及大多數日本人未曾深刻反省侵略及帝國主義的本質,當然就無法瞭解被當日本軍性奴隸的女性的痛苦,反而以學問及言論自由為藉口,在受害女性傷口上灑鹽。筆者認為日本軍性奴隸制是全世界人類應銘記的一項重要歷史教訓,為使此制度永遠不再發生,我們應支持其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遺產名錄中,讓幾十萬受害女性的血淚史,凝聚成和平的原動力!

 

参考文獻

VAWW-NETジャンパン編訳(2000)《戦時・性暴力をどう裁くか-国連マクドゥ-ガル報告全訳》、東京都:凱風社。

VAWW- NET Japan 編(2001)《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1巻-戦犯裁判と性暴力》(2001)、東京都:緑風出版。

VAWW-NET Japan 編(2002)《日本軍性奴隷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2巻- 加害の精神構造と戦後責任》、東京都:緑風出版。

VAWW一 NETJapan (2000)《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3巻-「慰安婦」・戦時性暴力の実態I-日本・台湾・朝鮮編》、東京都:緑風出版。

VAWW-NET Japan (2000)《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4巻-「慰安婦」、戰時性暴力の実態2-中国・東南アジア・太平洋編》、東京都:緑風出版。

VAWW-NET Japan (2002)《日本軍性奴隷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5卷一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全記録l》、東京都:緑風出版。

VAWW- NET Japan (2002)《日本軍性奴隷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記録第6巻-女性国際戦犯法廷の全記録2》、東京都:緑風出版。

鈴木裕子(1997)《「従軍慰安婦」問題と性暴力》、東京都:未来社。

日本の戦争責任資料センター編(2003)《ナショナリズムと「慰安婦」問題》、東京都:青木書店。

鈴木裕子(2002)《天皇制・「慰安婦」、フェミニズム》、東京都:インパクト出版会。

前田朗編著(2016)《「慰安婦」問題の現在-「朴裕河現象」と知識人-》、東京都:三一書房。

鄭栄桓(2016)《忘却のための「和解」一「帝国の慰安婦」と日本の責任》、神奈川縣:世織書房。

鈴木裕子(1998)《戦争責任とジェンダー 一「自由主義史」

 

注釋:

[1]請參照 VAWW-NET ジャパン編譯(2000)、《戦時・性暴力をどう裁くか》、東京都:凱風社,頁3。

[2]同註l,頁2。

[3]請参照鄭栄桓(2016).《忘却のための「和解」-「帝国の慰安婦」と日本の責任》、神奈川縣:世織書房、頁8。

[4]同註3、頁11。

[5]同註3、頁3。

[6]同註3,頁3。

[7]請参照前田朗(2016)、《「慰安婦」問題の現在-「朴裕河現象」と知識人-》、東京都 :三一書房、頁12。

[8]同註1,頁84。

[9]同註1,頁88。

[10]同註1、頁13。

[11]請参照鈴木裕子(1997)《「従軍慰安婦」問題と性暴力》、東京都:未来社。頁205-206。

[12]請参照《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庭の記録第2巻-加害の精神構造と戦後責任》(2002),東京都:緑風出版。頁22-23。

[13]請参照《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庭の記録を4巻-「慰安婦」・戦時性暴力の実態2一中国・東南アジア・太平洋編》(2000),東京都:緑風出版、頁225。

[14]請参照《日本軍性奴隸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庭の記録第1巻-戦犯裁判と性暴力》(2001)、東京都:緑風出版、頁3。

[15]請参照《日本軍性奴隷制を裁く-2000年女性国際戦犯法庭の記録第5巻-女性国際戦犯法庭の全記録 I》(2002)、東京都:緑風出版,頁10-11。

[16]同註14、頁251。

[17]同註7,頁218。

 

活動宣傳:
【重新思考社會主義】11月論壇:
帝國的慰安婦或性奴隸?戰爭/殖民記憶的建構與鬥爭

 

時間:2017/11/26(日) 14:00-17:00

地點: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台北市大同區迪化街一段256號)

主持:張智琦(苦勞網記者)

引言:臧汝興(勞動黨副秘書長)

與談:

韓惠仁(「慰安婦之聲」國際聯合申遺計畫團隊經理(韓國))

陳麗菲(上海師範大學中國「慰安婦」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康淑華(阿嬤家館長、婦女救援基金會前執行長)

康學郁(老保釣、協助推動美國建慰安婦銅像運動)

林深靖(新國際主編)

回應:

徐勝(日本立命館大學Korea研究中心研究顧問、2011年韓國財團法人「真實之力量」第一屆人權獎獲獎人)

 

引言:

今年7月,韓國學者朴裕河2013年的著作《帝國的慰安婦:殖民統治與記憶政治》在台出版,這本書聲稱要挑戰韓國社會和國際社會對於慰安婦問題的常識,在韓國主流論述「二十萬少女遭日軍強擄做性奴隸」和慰安婦否定論者的「慰安婦是賣春婦」之外提出第三種聲音,引起廣泛爭議。

朴裕河在書中主張從「帝國」、「殖民地統治」的框架重新看待慰安婦問題,認為殖民地朝鮮和台灣慰安婦當時是日本帝國的成員,主要是接受日本戰爭動員而成為慰安婦,和中國、菲律賓、印尼等戰場和佔領地遭日軍強暴的「敵國」慰安婦具有本質上的不同。她提出的爭議論點包括:「朝鮮慰安婦具有『愛國』面向」且有些是「自願前往的」、「日本軍方並未下令強行擄走朝鮮人慰安婦,招募過程中的詐欺和誘拐情形,法律責任在於犯法的業者」、「朝鮮人慰安婦和日本士兵是同志關係,既是受害者,也是日本軍隊的協力者」、「朝鮮人慰安婦是以管理型的賣春為主」……等等。

《帝國的慰安婦》在韓國引起軒然大波,2014年韓國慰安婦團體控告朴裕河誹謗名譽,今年10月首爾高等法院判決罪名成立,認為朴裕河「對被迫成為性奴隸的女性表達歪曲的主張,使受害者承受強大心理壓力」,須賠償1千萬韓圓(約新台幣26.8萬元);朴則主張無罪,將考慮上訴。其提出的論點至今持續發酵,甚至可能影響我們對台灣慰安婦的認知。

究竟日本殖民地的慰安婦和交戰國的慰安婦是否存在本質上的不同?日本帝國政府和軍方徵集慰安婦的責任為何?朴裕河的觀點究竟是提出了「第三種聲音」,抑或者掩蓋了慰安婦問題的本質?我們又該如何從慰安婦問題反思二戰及日本殖民統治下的台灣,介入歷史記憶的建構與鬥爭?

本月的「重新思考社會主義」論壇,我們邀請到中國大陸、韓國、台灣的慰安婦研究者和人權運動者,從歷史還原慰安婦問題,共同討論並釐清相關爭議,進而展望慰安婦人權運動的發展與未來。

 

(苦勞網臉書將進行直播)

FB活動網頁: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1944467599150964/

發佈日期:2017/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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