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喬 │ 潮起,潮退-──記一場護藻礁文化行動

上回來時
在島嶼天光的背面
腳底下,7600年的藻礁
在海洋生態系中
見證貪婪何等虛妄
何等齒冷而令人心痛

潮起潮退,來不及守護之際
沉箱,已沿著海岸線
帶來進一步的  噩耗

這回來時
潮水孕育千千萬萬藻礁細胞
海床下,未曾止息的
是海洋對島嶼的呼喚
是黎明對黑暗的呼喚
是天光對夕照的呼喚
是時間對心臟的呼喚

是在鋼釘利劍下
碎裂千萬年生命的礁體
無聲的呼喚
無聲的吶喊
聲聲在耳
藻礁在  島嶼在  藻礁亡 島嶼亡

一個文化工作者,為什麼會關心藻礁生態永續的議題呢?台灣是一個美麗的島嶼,在這從海洋中升起的土地上,孕育無窮無盡的自然生態;一棵神木的年輪,向我們展示數千年的歲月;一條溪流的淙淙流淌,孕育無限生命的天光。然而,總有天平的兩端,在失衡的中斷裂了方位。靠向發展的一端,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赤裸著傲慢的身軀,讓被壓倒的另一方無法喘息。這一方恰恰是在發展下被犧牲的環境、生態與弱者,島嶼無法自外於發展的犧牲體系循環中,甚且更為惡化。

然而,大潭藻礁恰是這犧牲循環的見證者。在日夜天光下,她,無聲無息卻默默記錄一個靠海村莊的稻米,因為高銀化工的廢水汙染而相繼長出鎘米:鎘米運往市場,被迫回收,甚而有些已在彰化地帶淪為毒老鼠的藥物,聽來駭人聽聞卻當真如是;母親與孩子因而身心受創,汗水農民因而被迫遷移他鄉,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失所。這是四十年前,發生在大潭海岸村莊的往事,歷歷在目,不曾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卻在發展的神話中不斷被官僚與資本抹去。

現在,竟連見證者也要遭殃成為受難者,藻礁在浪潮的推湧間,孕育地球上最為珍貴的生態;7600年,何其悠遠,何其永續,又何其見證著島嶼海岸最為善良的因子;現在,一切都在險厄的邊緣,潮浪退遠時,鋼釘利劍恰恰釘在棧橋下的藻礁上;總統來了,她說:藻礁沒有被破壞。如果真是如此,難道真的是被犧牲的藻礁,妨礙了天然氣運輸,理應受利劍鋼釘的鏟除死亡而浮出礁屍嗎?

這是生態受難的日子,也是人為迫害卻無視謊言為害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們見到島嶼天光背後,陰暗的一整片夜幕,感到暈厥而憂懼。此刻,退潮的海面,強勁的海風襲來陣陣撞擊胸膛的海洋輓歌;像是恰在提醒著:當我們轉醒的時候,便是為犧牲的藻礁生態系,吟誦再生的海洋之歌的時刻。

1218,期待吟誦藻礁的再生之歌,在大潭海域和永續的粉紅礁體,一起訴說:「這不是一場生態與發展矛盾的辯論;而是價值與價格衝突的辯證」。是啊!時間的另一頭,是大潭藻礁以無比堅忍的美麗身體,見證著官僚與資本對一個濱海漁村的肆虐;時間的這頭,化工廠搖身一變為發電廠,三接工程繼續肆虐粉紅的美麗藻礁;最重要的是:天然氣是骯髒、汙染與充滿風險的能源,含帶其中的甲莞,是地球暖化的致命元凶;跟上未來地球減碳降氣的環保生態潮流,藻礁以見證者的聲音,在潮起潮落間闖進我們的血脈中,吟唱著:

別為我哭泣!我將和抵抗者一起抵抗!

我將抵抗!別讓我,一再為總統的愚昧而哭泣

(圖片攝影:鍾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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