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名列全球百大思想家： 一個勇敢的理由？
◎林深靖
美國右翼期刊《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發布全球百大思想家（Global thinkers），蔡英文名列其中。府方表示，蔡總統出現在名單上，「象徵全體台灣人在民主自由，乃至於在每一方面所共同展現的正面力道，世界都看得到。」可惜，臉書上的朋友圈似乎未能充分領受總統府急於與國人分享的「正面力道」。更遺憾的是，不僅未能展現正面力道，還暗藏了許許多多不足為外人道矣的負面思維。
有種看到馬英九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感覺……
譬如，一位留學法國的朋友就宣稱他看到這則新聞，「萬念俱灰」，最慘的是，「有種看到馬英九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感覺」。
還有人就是不肯相信報紙上的白紙黑字，堅稱又是「同名之誤」，呼籲中央研究院那個搞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員要趕緊出來澄清。或者，寧願肯定總統府在華盛頓的公關做得徹底，而不願相信新聞來自真實；如果花14萬美元就可以促使Alston & Bird事務所完成蔡英文與川普之間的電話連線，那麼，像《外交政策》這種冷門刊物的置入行銷，肯定花不了多少錢。
還有人認定，希拉蕊和蔡英文同時都上了榜，那麼，這份思想家的排名，無疑就像是電影圈的金酸莓獎（Razzie Awards）， 其宗旨是 “Awarded for Worst in film”，也就是年度的爛片大全。
有位近年來積極投入保護動物的朋友則提出獨特看法，他指出，《外交政策》推崇蔡英文的理念，並且在短短兩三百字的獲獎理由中特別凸顯總統的寵物貓「蔡想想」，貓有思想，動物有智慧，這是動物權的表彰，應該予以肯定。不過，他對於獲獎理由的標題「For poking the bear」，有些意見。他質問，熊好好的，幹嘛要去戳牠？就此，他還聯想到台灣黑熊的悲慘命運。直到有人回應道，蔡英文要戳的熊，指的是大中國，是天朝惡鄰，這位朋友才勉強釋懷。 緊接著，就有人貼出《自由時報》的翻譯：Poking the bear，意即勇於對抗惡霸、強權。
顯然，蔡英文入榜的理由，與其說是思想，不如說是勇敢。敢於挑釁惡霸，敢於對抗強權。面對中國，敢於做一個勇敢的台灣人。
偉人和惡棍共同擁有的品格
勇敢，在許多不同的文化裡，都被高度讚揚。美國人把勇敢的川普推上總統寶座，果然，川普對於國際競爭強手中國，絲毫不假辭色。他們似乎也樂於在亞洲找到勇敢的夥伴，聯手壓制崛起的天朝，滅北京的威風。
勇敢，可以是一種高貴的品格，是一種超越恐懼的能力，是屬於英雄的道德。任何文化都喜歡英雄，多多少少都有「英雄崇拜」的情結。蔡英文因為勇敢而入列名人榜，不必太過意外。只不過，18世紀一位名副其實的大思想家伏爾泰說過：「勇敢，或許不能稱之為道德，卻是偉人和惡棍可以共同擁有的品格。」這個說法很容易理解，捨身救人，是勇敢；身綁炸彈的自殺客恐怖分子，也同樣是勇敢。勇敢，可以獻身於善，也可以服務於惡。以自殺客對於市場、校園的恐攻而言，越勇敢，傷害越大，我們寧願其懦怯退縮。
正義、勇敢、謹慎、節制，是古希臘時代所謂「四大美德」。台灣社會喜歡凸顯正義與勇敢，漠視謹慎與節制，這已形成了政治上難以梳理的迷思。然則，在四大美德當中，謹慎與節制有時候可能比正義和勇敢更為重要，哲學家聖多瑪斯（St. Thomas d’Aquin）甚至認為，「謹慎」應列為四大美德之首，並引導其他三者。因為，缺乏謹慎，其他都將成為「盲目的德性」。執行正義者若是缺乏謹慎，將成為獨斷或偏執；勇敢者若是缺乏謹慎，恐怕會變成莽行或盲動。
也就是說，謹慎帶有謙卑或自甘做為工具的性質，它為其他德行服務，卻不必然有自己的目的。「謹慎」所關注的是執行的方法。希臘大哲亞里斯多德指出，對於任何行動，任何美德而言，謹慎都是不可或缺、無可取代的。愛好正義，不必然能達到正義；愛好和平，不必然能取得和平。要達到美好的目標，不能完全依靠衝動和熱情，更重要的是選擇良好的方法和途徑，而選擇的過程，最需要的就是謹慎。
就思想層面而言，亞里斯多德更是指出謹慎在思想上的高度，認為這是「智識美德」，因為謹慎意味著對事實的認知和理性的判斷。唯其謹慎，才能決定如何為預定的目標選取最適當的方法。也就是說，「良知」是一切「良行」的基礎。
若是生於現代，亞里斯多德或許還會告訴我們：面對巨熊，還是謹慎為要，勇敢不必然能夠成事。巨熊，你不招惹牠，牠也可以是友善的夥伴。這是那位保護動物協會的朋友告訴我的。
（本文原載《天下獨立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