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無產階級之迷 (上)

美國的無產階級之迷 (上)
◎皮埃爾.博岱(Pierre Beaudet)

(2012.11.09《新國際》)

對左翼和社會運動而言,美國的「無產階級」一直是一個謎。

強大的草根工會運動

他們早期的鬥爭和訴求非常積極,曾經發展為「世界產業工人聯合會」(Industrial Workers of the World,IWW)。IWW援用列寧主張,自20世紀初起在美國各地組織了為數眾多的罷工。後來,1930年代經濟大蕭條時期,發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社會運動,工廠被佔據,工人大規模地聯合起來,致使國家改變法律架構,使多數社會力量廣泛參與並表達主張成為了可能。

20世紀60年代,一場強大的草根工會運動在美國大型工業企業播下了恐慌的種子。在底特律 ,「革命黑人工人」(Revolutionary Black Workers)迅速壯大,最終形成在大型汽車工廠迅速擴展的網路。在製造業、服務業和公共領域,工人和年輕人舉行大規模的運動,挑戰了軍事主義和帝國主義的發展,特別是在越戰時期。

至今這種無產階級的激進主義仍然存在,當然,他們不得不對付強大的、業已確立的國家機器。隨著20世紀80年代新自由計畫出現,美國的主流經濟、政治利益展開攻勢。特別是工會,備受侵擾和鎮壓。但新的鬥爭形式不斷發展,湧現出新的鬥爭者和新的訴求,並滲透到統治體系的心臟。

1980年,雷根總統一上台,新自由主義的結構調整即產生了新的權力關係,把社會運動逼入守勢。這一切始於對空航管制員工會(成員超過1萬人)的鎮壓,接著通過私有化、縮小國家調控和大力削減醫療、教育、公共交通和社會援助預算等方式,對公共領域的工會主義發起史無前例的進攻。與此同時,製造業的調整力度也在加大,通過對某些產業領域(特別是汽車業)實行去在地化(delocalization)政策,雇用南部各州(那裏幾乎沒有工會傳統)工人,甚至通過「北美自由貿易區」(NAFTA)雇用墨西哥人,那是老布希總統於1994年簽署的。

而企業也開展全方位的工作調整(如「精簡生產」、分包、工作彈性制等),這對工會無疑 是個摧毀性的打擊。管理層迫使工會接受薪水大幅下調、工作條件惡化等情況。工人發起多次罷工(如灰狗公司、道奇汽車公司、東方航空公司的罷工),但都未取得成功。
罷工失敗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於,美國勞工聯盟及職業工會聯合會(AFL-CIO)無力領導以及新自由的猛烈攻擊的反抗。官方工會主義者之所以決定接受資方 縮 減薪金、降低工作條件,做出退讓,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藉此復原,並指望民主黨捲土重來。當民主黨在克林頓的帶領下於1994年重新執政時,不但工會蒙受的損失已經成為現實,就連「現代化」的民主黨人事實上也已放棄他們與AFL-CIO保持的傳統聯盟關係,轉而繼續實施整治之路。這在工作條件和薪金上對美國工人帶來的衝擊是摧毀性的,就連工會運動也遭遇巨大打擊。

管理層破壞工會行動

這些情況極大地改變了美國無產階級的構成。傳統的產業工人階級無論是在人數上還是在戰略重要性上都大幅降低,部分原因是在於失業,部分原因在於生產調整損害了技術勞工。服務業裏有許多支付低薪的公司(如餐飲業、家庭勞工),這一領域發展迅速,因此進入勞工市場的婦女、年輕人和移民數量大為增加。

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的工會運動陷入僵局。妥協和退讓不但沒能減緩新自由結構調整,反而加速了其進程。AFL-CIO與民主黨之間的傳統聯盟也無法扭轉趨勢。同時,工會的草根階層卻開始活躍起來。大型工會,如國際卡車司機工會,90年代初開始由一批積極的鬥士領導。在其他領域,新一代的工會主義者也開始浮現。

這股趨勢導致AFL-CIO於1995年選出富有改革精神的領袖——約翰.斯威尼(John Sweeny)。自此以後,AFL-CIO不僅改變步調,還採用許多新理念、新策略。大家普遍覺得,工會運動應該重新發現昔日的形象,以此作為社會運動的振作點。他們與美國黑人和拉丁美洲運動團體以及其他共同為公民權利和社會正義奮鬥的網路結成新的聯盟。

1995年底,美國政府在西雅圖召集「合作夥伴」會議,通過世界貿易組織(WTO)詳細闡釋世界新自由主義的基礎。和許多其他會議一樣,這本來是場國際會議,但最後卻更有戰場的意味。AFL-CIO設在西雅圖當地的委員會,工會代表中有許多卡車司機和碼頭工人(他們的工會一向保持著積極鬥爭的傳統),在約翰.斯威尼的支持下,決定發起運動。面對年輕人及其他世界運動團體紛紛組織行動的挑戰,工會最初有些遲疑,但決定使市中心癱瘓幾個小時。卡車司機和扮演「烏龜」角色的環保分子和年輕人肩並肩,勇敢抵抗員警的進攻,並博得一定程度的公眾同情。

1990年代末較為有利的經濟環境使一些工會組織提高了要求。1997年,跨國公司UPS的卡車司機工會發動了全國性罷工,有許多婦女參與,她們得到了眾多團體的支持,並最終贏得了勝利。(待續)

(本文作者為渥太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魁北克另類非政府組織」Quebec NGO Alternatives創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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