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忠政 │ 蔡英文是不是局外人

(本文轉載自作者2021/12/06臉書)

蔡英文是不是局外人

我和蔡英文見過5.5次面,其中5次是當面互動交換意見。分別是2013年4月20日、2017/4/21、2018/4/15、2020/6/4、2021/4/22。

2013年4月20日,就是她寫下「藻礁永存」的那一天(圖)。這是她的團隊現任客委會主委楊長鎮主動連繫要來參加我們第二屆的「珍愛藻礁健行活動」。當天下著雨,她除了到現場看藻礁,也上台發表對藻礁的觀點,盛讚藻礁的珍貴需要保護。

2017年起,我幾乎每年都隨著環境NGOs代表在地球日前,向總統提建言。這點要先感謝主辦的台灣公民參與協會何宗勳理事長這位社運智多星給我機會。當年/4/21在總統府,我記得很清楚,當我把藻礁問題提出來,蔡一臉的不解,隨即笑著對在旁的各部會代表說:怎麼和我獲得的資訊不一樣?幾位相關的主管面露尷尬。不過我的建言獲得具體回應,蔡當場囑咐陳吉仲副主委負責辦理保育藻礁事宜,於是有了5/26的現勘活動。

依照保育法規,這次現勘應該就可以開啟文資審議,宣布列冊追蹤。但因為現場來了濕地學會的理事長林幸助,當場違反大家眼見為憑的事實,讓陳吉仲在現場錯失了宣佈把大潭藻礁指定為「暫定自然地景」的契機。

2018/4/15,這次見面地點在她的官邸,蔡總統展現親民隨和的一面,是唯一一次不在總統府的NGOs建言會。當時三接環評已經審了近一年,也是進入非常緊急的時刻。她針對三接開發,表達了能源轉型方面的想法,我也說出了大潭藻礁迫切的危機,她當場回應兩個重點(環保署有做成書面紀錄):一、三接開發案如果會造成藻礁的破壞,這不會是政府的選項。二、會考慮開聽證會。針對第一點,我相信她的資訊來源有問題,她認為這開發案沒有對藻礁造成重大傷害,就是很奇怪的反應。因為三接環評主要審的是900多公頃工業專用港的環現差,幕僚如果用心,應該要告訴她工業港要填海造陸、要浚挖、至少破壞超過200公頃以上的藻礁,她現場的說詞顯現的就是個局外人。第二點則不久就被經濟部以「環保署專案小組會議及專家會議,已開放公民團體參與討論,各界意見已充分表達,所提相關建議中油公司已納入本案規劃參考,現階段應尚無召開聽證會。」呼嚨了。

2019年我沒有出席建言會,由於環評已經通過,觀塘海域岸邊的填地工程已經在進行,情勢超緊急。於是我們發出奇想,特地請北一女「珍覺醒—珍古德看見臺灣環保隊」社長陳韋如同學代表聯盟向總統建言,以為總統會看在年輕學子的殷殷期盼,可以對藻礁有所青睞。但從結果來看,她是被幕僚隨便就打發了。

仍存一絲希望

2020/6/4,因為疫情爆發,當年見面延後了一個半月。這次情勢更緊急,三接的海事工程已經在做棧橋,不久303個大型沉箱即將陸續填海破壞藻礁。我事先聯繫出席的團體代表,請他們在自己的議題建言後,帶一句請總統重視藻礁要被破壞的話。在眾多聲援的夥伴中,台灣水資源保育聯盟的粘主任夾帶一張A2尺寸的三接工業港開發面積圖,親自交給蔡英文看,達到了奇襲效果。蔡看到這張圖面色凝重一陣子,但她到底是一國之君,隨即和顏悅色地回應我們。

總統自承過去總統府的輿情系統有點狀況,讓她對外界的局勢、民瘼的了解有些落差,所以特地提拔李俊俋副秘書長(當年2月上任)來掌理,也在短期間接獲並解決了不少民間疾苦的案例。會後多位夥伴在記者會中盛讚總統英明,媒體也多所報導。

藻礁議題有了責屬後,當天氣氛轉為一團和氣。建言會結束,李俊俋副祕特地來致意,並遞上有手機號碼的名片,誠懇地展現著會認真負責做好事的態度。事後我們看著名片,都肯認他應該是個認真負責的人,一般官員名片上很少有手機號嗎的。

情勢雖有轉機,但社運智多星何宗勳理事長綜合各方資訊,提醒我們要有發起公投的準備。他說目前只有發動公投才能對府院施壓,否則對方持續用溝通拖延掩護,工程則繼續進行,拖到行政訴訟打完,三接蓋好,藻礁也被毀了。內部經過幾天的密集討論,全體同意要以發起公投來突破困境。當時的我其實很惶恐,搶救藻礁多年下來,其實身心相當疲乏,身體瘦乾,年紀也不小,家中還有老母和小孫女要照顧;而公投的事務繁雜,領銜人等同是個打全國選戰的候選人。我能撐得住嗎?我有能力帶領這個缺錢缺人的團隊走完全程嗎?可能連署成案都做不到吧!

6/16李俊俋副秘書長輕車簡從,親自到我家拜訪,我方還有特生中心劉靜榆博士和蠻野心足生態協會理事長陳憲政律師出席。李的態度極為謙虛誠懇,聽取我們的報告後,也能理解本案是政治決定,整體不失總統親信身分的格局。我們相約要為國家做事,臨走前,我提議在溝通期間,會破壞藻礁的海事工程應該要暫停施工,他沒有猶豫的點頭表示應該如此,他會去做交代。

這次見面,讓我們對大潭藻礁的未來又燃起一絲希望,也盼望此事順遂,大潭藻礁受到應有的保育規格,蔡英文也可以不必背負藻礁世紀殺手惡名。

溝通破局公投發起

6/18,在農委會會議室召開第一次溝通平台會議。主席是李俊俋,開發方是經濟部次長曾文生和中油副總經理方振仁與會。會中先由陳吉仲主委挺身表示可以開「類聽證會」,包括雙方提出爭點、找出中立的主席團、會議公開媒體採訪等,他願意負全部責任。接著李俊俋因為有事先離開,我們緊急想到應該在當天請經濟部確認「溝通期間,海事工程應暫停」,於是向還在場的經濟部次長提出,沒想到對方表示無法接受停工的要求。即使我們搬出李副祕的承諾,他也沒有鬆口之意。

李可以說是總統的代理人,他的承諾應該要有公信力,但是面對曾文生次長的悍然拒絕,團隊內部警覺心大起,發起公投已勢在必行。

6/23環團到中選會開「珍愛藻礁公投」發起記者會。數十個團體的旗幟在現場飄揚,士氣高昂。

7/15,中油三接海事工程開始投放大型沉箱,我於次日傳簡訊給李副祕,請他要求中油務必停工,否則這種不友善的動作有礙未來的溝通。李回他會努力溝通。但過了兩天,他回復這樣的訊息給我:「潘老師,協調結果失敗,所以回到原點。很抱歉,但我盡力了!感謝! 俊俋」,看了這樣的回應,我都很懷疑李副祕有沒有把溝通期間發生的事向總統報告,真的很詭異。如果李沒有向總統報告,這也是蒙蔽的行為;如果向總統報告了,結果還請不動經濟部停工,這個權力遊戲的錯亂可不是兒戲二字可以形容。

類聽證會也香消玉殞

雖然要求停工不成,但由陳吉仲主委這邊主責的「類聽證會」仍持續進行,期間雖有波折,也在開了五次籌備會後,正式確定要在10/19、21兩天召開。誰知10月中旬「萊豬」議題在國會竄起並瞬間引爆,陳吉仲的窗口聯絡人在會前一個工作日給訊息表示「類聽證會因陳主委不克出席暫緩辦理」。就這樣,籌備多時,耗盡環團不少心力的「溝通契機」就這樣被沒收了。別說等不到聽證會,連不必負法律效益,只是讓議題公開攤在陽光下讓民眾檢視機會的類聽證會都不給了。

那半次是怎麼回事呢?

2019年10/29日,總統大選已經進入肉搏戰,蔡英文下鄉拜公廟的行程來到楊梅的三元宮。我期待多時,也準備好了陳情海報,當天就是個瘦黑的鄉下老人模樣,雖然看得到四處有維安人員,但進入會場沒有受到任何阻擾。我安分地坐在帳棚下左排約第三排中間的座位。不久,蔡英文、鄭文燦等出廟門,從我的右後方兩排座椅中間的走道,在各方頭人的簇擁下徐徐進入會場,在他們行進到我的座位附近,我直覺判斷這是好時機,立即從左方向前衝出到走道的前方,高舉從懷中抽出上寫「三接毀藻礁300公頃」、「總統您被蒙騙了」、「藻礁永存」的海報,最靠近蔡英文的時候,距離不到2公尺。

但瞬間,特勤人員和警察就先後扯破標語並輕易的把我架離。這位瘦黑老人的聲音雖然被現場音樂稍稍演淹沒,隨後也被急速地架離;但顯然蔡英文總統、鄭文燦市長是可以看到、聽到這個訴求的。蔡英文如果真的賢明親民,應該要對這件事情問個底細,那我們就有機會真的面對問題討論解決;但是沒有。也或許是問起底下的人,他們又想好了一番蒙蔽的說詞敷衍她也說不定。

當今年5/3,蔡英以四個不同意,宣告他的背信成為事實,但她是局內人嗎?817萬民意的總統駕馭不了行政體系,任令行政單位違背自己的意志行事,除了被蒙蔽,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這個矛盾。

但今年11/25,當她站在破壞大潭藻礁的棧橋上看著相關工程現場,回頭卻公開表示:「觀新藻礁已永存」、「三接沒有蓋在藻礁上」,我明白了:屬下騙,她也甘於樂於被騙。這個羅生門就此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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