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坤︱記憶、提問與系譜《范天寒與他的弟兄們》

「黑暗的終章裡,溫柔的歌聲結束,單薄的日光燈點起。情節、道具、空間、意象、聲響、人物被一點一點地唱名、指認、撤去、排除,掉落到劇場外無名的闃暗,獨留那張自開場以來就空缺著的椅子。那是范天寒嗎?是梁雲漢嗎?是許金玉嗎?是徐慶蘭嗎?演員圍繞空席而坐,或輕撫、或告白,我們才曉得原來他們始終在場。在紛然崩解的劇場中,我們向他們告別。

當白色恐怖越被重視,國家越是傾盡全力挹注資源支持轉型正義時,標榜「鎮魂」的實踐也越來越豐富多元(也許我們也該時時自問:迄今來看,這國家到底有多大的改變呢?),向著論說、文化、旅遊乃至於商品等領域蔓生。對於立志於改造社會的社運青年與行動者們(或許也是對於台下這麼多年輕的面孔而言),《范》劇所開放的歷史可能性不止在啟發了神秘化或商品化的創作,而是創造了三代人之間相互諒解、攜手並進的場域。

我想起1988年《人間》同仁引介梁雲漢與羅美文在罷工現場相識的故事。親身到了新埔,聽了羅美文的罷工演講後,梁雲漢情不自禁地向鍾喬握手,說道:「鍾先生,我們是同路人」。那握手間,蘊藏著跨越萬般艱難、推動歷史巨輪的龐大力量,幾近永恆。自落幕的劇場這端回首那一刻,我才明白鎮魂的真實意涵:那遠不止是血緣、地域或族群的連結,也並非藏諸名山、僅供研究的不宣之秘,直到投身於鍛冶社會變革的行動,直到在社會上形成並持續存在對應的政治和思想力量,直到讓舞台上的空席由另一雙手接過、安放、入座以前,鎮魂的行動都尚未終結,《范》劇中的提問仍要繼續。」

(原文刊登於表演藝術,作者張宗坤為台灣勞動歷史與文化學會執行秘書,感謝鍾喬老師推薦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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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仁豪│諸眾與群魂《范天寒和他的弟兄們》

「最後,終究必須回到最初的提問:「你認識范天寒嗎?」但這一次演員卻再也無法具體說出,范天寒到底留下了什麼。最後的最後,演員馮文星回顧起了自己小時候一段被控偷竊的不堪回憶,在回憶的最後,他懷疑起來,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偷了東西?謊言與真理,歷史與記憶,都成了存在與虛無之間的持續拉扯。然而,演出並沒有停在空椅子的虛無之座上,而是演員諸眾的再次登場,他們整齊劃一擺動身體,像是歷史舞台上不忍離去的屍身,微微顫動,向舞台更深之處,艱難地移動了一步,這舞台上的一小步卻承載著,主創團隊逼近歷史創傷核心的集體全身心努力。在這逼近的過程裡,演員自我真實在場,以己身生命脆弱不堪之一面,毫無保留地迎向歷史幽靈的回訪。步移燈滅,那轉瞬之間,亡靈轉身,演員的諸眾之身,化成了左翼歷史無法離去的群魂。」

(本文原刊於「表演藝術評論台」,作者許仁豪為2020年度駐站評論人,感謝鍾喬老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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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熙│不可承受之輕《范天寒和他的弟兄們》

「既然要將劇場的物質性,完全暴露在觀眾眼前,或許可以考慮更為激進的做法,更進一步打破舞台與觀眾席之間的區隔,讓觀眾更能沈浸在悠揚而憂傷的歌聲、明暗不定而恍恍惚的光影、和閃爍於山林之間的幢幢人影之間,進入更深一層的記憶,更聽清楚地下黨人、工運人士、基層民眾的熱切低語,反思自身此刻的處境,嘗試拒絕當代社會功績主義的制約,重新肯認理想主義(社會主義)對人性的價值,追求更高層次的自由意志。

導演王瑋廉說:「我們不能讓我們的生命向歷史靠近一點,唯一能做的,只是藉著歷史向我們自身靠近一點。」但依我個人之見,我們其實是可以往歷史靠近的—至少在劇場當中,同時也可以更貼近自身的生命底蘊,最終,更深刻地感知歷史在我們身體裡的開展與滲透。

《范天寒和他的弟兄們》2020年版,如此印證。」

(本文原刊於「表演藝術評論台」,作者陳正熙為2020年度駐站評論人,感謝鍾喬老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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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島歸來文集》新書發表暨座談會實錄

「我覺得這本書有兩個子題一個母題。第一個子題是關於作者講到的轉型正義,用他的語詞大概是說,人權平反政府做得還不錯,思想平反並未做到,這當然有歷史的原因。這些年,我工作的《差事劇團》提出,白色恐怖不是用西方的標準來看普世人權價值,簡化為將威權希特勒化,我們要談內戰、冷戰的歷史背景,才能將白色恐怖肅殺談清楚。

第二個子題,是七零年代的紅色政治犯,俊宏用苦命這個詞。我發現他蠻喜歡用苦命這個詞,可能和他的人生遭遇有一定相連;但,我覺得崎嶇或曲折比較接近,看他寫這子題後,我重讀陳映真在《東亞人權會議》的國家暴力座談上,談到七零年代左翼政治犯,是經歷雙重鎮壓後的思想荒蕪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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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航江│韓戰70周年:被遺忘的人民歷史。

「韓戰70年過去,真相是甚麼,真相是否得以被正視?當70年來到,幾乎依然很難直視當時候人民如身處在戰爭的漩渦裡的處境,以及帝國主義圍剿清共的堅壁清野軍事政策及1945年後的新殖民體制問題。也難以去深究其人民在其霸權宰制下的抵抗,以及人民在其歷史結構下的批判與鬥爭,韓國左翼運動的歷史經驗及記憶。……隨著時間流逝,倖存者的年齡、歷史證言及真相,與責任問責都在不斷如同賽跑般緊急。資料零碎,歷史史料一樣也有缺乏的問題。 這同時也攸關主流語境下的轉型正義的侷限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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